第065章 看房
“走,安叔叔,我先带你去看看无敌楼王,180°全海景无遮挡。”
“哈哈,好,那咱也阔绰一把。”
华丽气派的大门,目不斜视的保安,林园般的绿化覆盖率,健身、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高档小区就是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就连擦肩而过的狗都显得心气十足。
是我人眼看狗低了,也许人家血统纯正天生王者也未可知。
衣睿文一边认真地反省着自己,一边不经意地看向安大叔。
不惊叹,不艳羡,不谦卑,大叔闲庭信步地在后头跟着,观察着,却不停留。
高人!衣睿文在心底再一次坐实了之前的印象。
穿过楼盘中央巨大而区域分明的休闲广场,走到前排中央的小洋楼前,楼道的地面光洁照人,墙壁由整块整块的大理石铺就,顶上的吊灯大白天都璀璨到晃眼。
电梯的豪华让人有一种城堡酒店的错觉,电梯里的两人沉默着。
当贫富差距一次次赤裸裸地摆在你面前时,你已经厌倦了酸溜溜的抱怨、气冲冲的吐槽、苦哈哈的叹息,剩下的就只有“脉脉不得语”了。
一梯一户,方显尊贵。
打开门,因为封闭时间长,不通风,有股轻微的霉味,把面海的窗打开,腥咸的海风穿堂,这才有了海景房的味道。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澄澈通透的蓝天和波光粼粼的海面交相呼应,天大地大的辽阔感瞬间捕获了两人,适应了扑面而来的腥气之后,空气也变得清甜起来。
那些琐碎的烦恼啊,郁结的心事啊,在盈满眼眶的美景面前突然变得羸弱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安大叔率先开了腔。
“是还不错哈。”
“嗯,安叔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每次推开窗户站在这就发现之前我说的都是狗屁,这么好的景色谁不想要?说到底我还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罢了,却要摆出一副爷不在乎的样子,真是搞笑。”
“这有什么,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认命。”
“不认命,就能变好吗?”
“不一定。”
“那还费那劲干吗?”
“庸碌无为是一辈子,拼搏向上也是一辈子,怎么都得活下去不是?”
“金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走,小伙子,咱去看看别的。”
“得咧,安叔叔,我带你去看一套我最喜欢的房子。Go!”
消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关上门的那一刻把贪恋也关在了门里。
这真是份提高人类心理素质的工种。
略过了几排高耸入云的高层,衣睿文领着安大叔走到了最后排的房子前。
十六层,衣睿文最喜欢的数字。
南北通透,站在阳台上,能从前面两栋高层之间看到海,没有一览无余的感觉,反而多了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安大叔微微颔首。
“安叔叔,你看,站在这里虽然不能看到整片整片的海,但从这缝隙中一窥真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再说了,和喜欢的东西有点距离才能更好的保持热爱不是吗?”
“还有了,因为前面有遮挡的缘故,这栋房子的价格明显就理智了一些,如果一定要考虑海景房的话,还是这一栋比较划算。”
“毛坯房,想怎么装,怎么装。”
“十六层,中间楼层,不上不下,位置最好。”
“还有,安叔叔你上后面来看,次卧能直接看到后面的公园,视野多好。”
“还有这大厨房,虽然这个两室的户型偏小,但厨房不小,想捣鼓个什么不行。”
“这洗手间,看着紧凑,但除了整不了大浴缸,日常需求还是完全能解决的。”
“还有这主卧……”
衣睿文突然来了精神,拉着安大叔一间一间地观看,毫无条理地介绍。
安大叔始终笑而不语,指哪去哪。
再次回到还没封上的阳台,两人静静地看着视野中的一隅大海。
良久,安大叔从裤兜里掏出盒烟,自己叼上一根,又抽出一根来,递给衣睿文。
“来,小伙?”
衣睿文极少抽烟,一方面是伊珞讨厌烟味,一方面是年少时和哥们曾在熄灯的宿舍偷偷地猛吸过几口,但一直不喜欢那种涩涩的口感,最重要的是,老家成年累月聚集着的廉价烟卷的味道让他深恶痛绝。
不喜欢,但来一根也无妨。
烟丝燃烧着生命,化成一圈又一圈的流年;独树一帜的味道,真能起到镇静的作用。
“小伙子,你喜欢这套房子吗?”
“喜欢啊,太贵的咱也不敢喜欢,这套,多少还能幻想一下。”
“哈哈,小伙子,你倒是一点也不吝啬讽刺自己。”
“说出来了,就没那么在乎了。”
“心态不错,我也不乐意说那些心灵鸡汤,没劲。能跟自己斗,说明你还是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咯,怕就怕心灰意冷,连梦都不做。”
“安叔叔,你梦想成真了吗?”
但凡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在自己的潜在客户面前提这种私密的送命题,但衣睿文从来不是个被社会打磨光滑的圆球,兴之所至也就口不择言了。
安大叔却根本不在意。
缘分就是这么玄妙不可解的东西,它不只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而是辐射所有的人群。它的不期而遇,就是要昭告天下年龄和性别的不重要。
谁规定我们只能对同龄人诉诸衷肠?谁要求我们只能对异性惺惺相惜?谁把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限定得如此单调如一?
这可是大千世界,繁华人海啊,什么不会发生?
“我……”
安大叔伏在栏杆上,吐出个烟圈,停顿了一下。
陷入回忆的人总是有股独特的气场,让人不忍打扰。衣睿文识时务地没有追问。
“我完成了世人追寻和认同的梦想,拼出了事业,挣了钱,这些应该都是她想看到的吧。可惜啊,她已经看不到了。”
淡淡的忧伤笼罩在安大叔的周身,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衣睿文只记住了后面一句话,沉默着,不知该作何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