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工作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衣睿文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仰躺着摔在了床上,这才发现窗外的天空马上就要泛起第一抹亮光了。
有点累,但脑子很亢奋,像极了年少时通宵打游戏后的感觉,身体很困倦,但思维活跃得像出水的鱼。
上一次压抑不住内心而提笔是在高中,为了挽回那段死去的爱情。大学也代表班级写过稿子,但那些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一晃,七年了。
这七年,是不是过多地关注外在的事物,而忽略了自我内在的冲突?总是与别人对话,是不是就减少了自说自话的机会?
久违了,我的文人之魂。
可是,发哪呢?这种短篇,一般小说网站都没有市场,投个公众号好了。
起身花了一个小时搜索,衣睿文最后认准了一个叫做“吟啸行”的公众号,虽然它粉丝数不多,但它的名字让衣睿文一见钟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取名自苏东坡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不想看数据,不想比较实力,仅仅看到它的名字,衣睿文就下了决定。就是喜欢,何必搞那么复杂?
找到投稿邮箱,编辑,添加附件,发送。
久违了,这种全身透彻了的感觉。
本来带着要一鸣惊人的目的来进行表现,可一动笔才发现文字慢慢偏离了实际,它们仿佛被他创造出来之后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于是有了自己的思考,也就渐渐脱离了造物主的掌控。
这大概是文字最可爱的地方,可控,又不可控。
可控是因为那一字一句皆出自你手,不可控是因为你塑造出的角色有时会做出你还未构思出的举动,那时你的感觉,就像上帝看到人类从动物群中脱颖而出一样。
神创世的快感,被所造之物超越甚至反攻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衣睿文看着这个以自我为蓝本却失控的Eric,反倒有些羡慕他。
那些想说却害怕被他人唾弃的话,那些他有所保留的独树一帜,真真假假的掺杂在字里行间。
恣意,洒脱,这才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家境,是绕不过的坎,不幻想有可继承的家业那是睁眼说瞎话,谁不希望自己有座靠山,进可攻退可守,而不是像他一样,只能背水一战。
就这么靠着自己步步为营地工作得挣到什么时候,销售工作虽然存在暴富的概率,但现在房地产行业已经饱和到溢出,自己撞上好运的机会还是微乎其微吧。
有没有什么又不累又有可能挣大钱的工作呢?真有的话,早就被占满了吧,谁都不是傻子。
如果,如果能以写作为生的话……
对于偶尔的失眠,衣睿文的绝招就是做白日梦,别出心裁地设计着攀登顶峰的每个环节,再布置好满世界迎接他成功的盛大典礼,光是打磨每一处细节,就能让他沉浸在巨大的满足中,而通常,当他站在光鲜亮丽的聚光灯下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时,睡眠就会如期而至。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这次,给他带来辉煌的主因变成了写作。
短暂的三小时睡眠,仿佛上一秒刚睡着,就被闹铃吵醒。
星期天,是正常上班的日子,衣睿文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挣扎着起床。
即使困到灵魂出窍,仪容仪表还是要认真修饰的,这是他的底线。
衣睿文对着镜子仔细收拾了一番,给熟睡的伊珞微信留了个言,出了门。
在楼下早餐店吃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到公交车站。
就算以缩短睡眠时间为代价,衣睿文也不允许自己一大早慌慌张张地奔赴“战场”,不是为了博得全勤,也不是在领导面前图个表现,富余出的时间纯粹是为了维持他精心呵护的良好形象。
休息日的公交车上几乎都是去赶早市的大爷大妈,寥寥几个像他一样被迫贡献自己的劳动价值的年轻人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臭脸。
衣睿文走到车厢最后一排,靠窗坐下。
看着每个招牌名都能背出来的门店走马灯地一闪而过,衣睿文这才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走向清醒。
到公司早早地打上了卡,就拿着昨天准备好的印着二手房信息的广告布和宣传招牌走到了大道对面的海边。
这是一处距离开盘有一段时日的楼盘,因为位置的得天独厚,认筹日座无虚席,除了特别膈应人的楼层之外,不到三天全部售罄。
现在剩下的就是前排的公建和有些为了炒房而放出的天价二手海景房。
衣睿文沿着滨海木栈道走了一段距离,才在选定的地方停下,把广告布摊在地上,找来石子小心地压在四角上,再把招牌立起来,这才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天有点凉,所幸风不大。
邺城的风,出了名的彪悍。
那是一种能吹得你哭爹喊妈到想重新投胎的存在,有时突然上来那一阵子,体型娇小的人为了保命就只能躲在家里了。
所以这边的人,从来不以级数来划分风的等级,而是用重量。60公斤的风代表只有重量超过60公斤的人才能在出门后全须全尾地回来,以此类推。
照这个标准,今天的风,和煦得有些变态。
大早上的海边,除了晨练、遛狗的,就是倚在围栏边钓鱼的人。
衣睿文凝望着海,陷入了沉思。
对大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喜欢?畏惧?都有吧。
无边无际的大海确实是放空身心的好地方,一旦暴怒起来的确也让人类察觉出自身的渺小。但对于衣睿文来说,更多的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有时候站在陡峭的岸边,看着脚下深蓝到发黑的海水,有种不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着何种诡异生物的感觉,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衣睿文总是避免视线下移,只要看向天边,这种恐惧就会被辽阔取代。
“秋水共长天一色……”衣睿文不由地吟诵起来。
“早啊,小伙子。”
衣睿文回头,看到一个大伯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