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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每一个有趣的灵魂都是天使》之二

离别总是蓄谋已久 涯山道 3154 2024-07-06 16:21

  四年弹指一瞬,课业、爱情、游戏、实习,我们得到了十年苦读后的放纵,我们享受了极大的可控化自由,我们也许捕获了许多经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不管愿与不愿,悔恨与否,成长从来都是永不停歇的日升月落,在人类没有强大到突破光速之前,我们只能走在时间的单行道上,前进,并且不能回头。

  毕业前夕总是忙忙碌碌,关于晦暗不明的前途我们尽量不深究,循着前人的经验,有的脱下宽大衣裳换上方正的西服,有的在自习室和成堆的教材试题泡在一起,有的时而胸有成竹时而焦急难耐地等着家里的消息,独独“猥琐”静止得像站在白金汉宫前的英国皇家卫兵。

  梁博提前回家乡找工作,秦明和女友一起备战考研,而我在等待两家来校招聘的公司的面试结果,所以宿舍基本上就我和“猥琐”,看着他闲散地打打游戏,搞搞卫生,我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Eric,你毕业什么打算?”

  “我要回家继承家产。”

  “隐形富豪,没看出来啊,藏挺深嘛。”

  “从世代相传的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牛肉粉店的确能称得上是庞大的家产。”

  “米粉店?”

  “我爸年级大了,我妈腰不好,就得指望我这青壮劳力。”

  “那你这本科学历,不浪费吗?”

  “那家店,从我爷爷的爷爷就开着,我爸说不能砸在他手里,老字号的秘方不能外传,所以请人是不可能的,我是家里独苗,所以,显而易见。”

  “太可惜了。”

  “可惜?他们本想让我读完高中就回去帮忙的,但我任性了一把,他们也没强迫我,所以我白挣了这多出的四年。”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家庭和困境,在此之前我一直把他看做没心没肺的麻烦制造机,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问题能幸运地干掉他,我从没想过原来他也有隐秘难解的题。

  我突然想起平常没排课的时候他总是上别的教室蹭课,学校放寒暑假时他也经常赖在学校,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他在广泛撒网来捕捉“天使的翅膀”——他如此诗意地称呼潜在的另一半。

  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更多地体验这段难得的自由生活吧,more and more。

  “都说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工作也不好找,还不如有份家业呢,好歹旱涝保收。”

  “其实我大可以任性到底,我父母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只要我做了决定,他们不会拿父母的头衔迫使我就范。不过他们确实老了,陪陪他们也是好的,我还年轻,晚点起步差别不大。”

  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才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我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来替他分担,但我想,像他这样即使在鄙夷的环境下依然像杂草般倔强地保持独特生命力的人,是不需要我说些冠冕堂皇隔靴搔痒之词的。

  收到H公司的offer时,我正在饶有兴趣地听着《旧石器时代考古》课的Eric旁边呼呼大睡,实践证明这是门睡得特别好的课程,甚至治好了我的因精神衰弱造成的轻度失眠。

  庆祝方式简单粗暴,胡吃海喝后我俩扛着一打啤酒来到了体育馆的天台——这么矫情的地方肯定不是由我这个“行走的自循环系统”提出来的。

  没有轻拂面庞的微风,没有时明时暗的皎皎月光,没有寂静得只剩蝉鸣,还好这一切只出现在小说中,还好现在是艳阳高照的正午时空,不然暧昧得让人怀疑性取向。

  “我去,这也太难喝了吧。” Eric率先干了一罐。

  “能有二锅头难喝?”

  也许以后会有不计其数的应酬酒席等着我,但我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场面能震惊到我了,因为早在学生时期,我就见识过了什么叫喝酒如水的豪情。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喝过……等会,你不会……”

  “哈哈,我还在想你们到底要多久才能看出来呢。”

  “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也没那么久,倒是你们那过于简洁的脑回路,不断地扩展了我的资料库里记载的关于生物产生智慧的下限。”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说,趁你们一个个喝得哼哼唧唧的时候,我给老板娘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与年龄成反比的美貌,所以她帮我把带度数的换成不带度数的了,我去,我第一次干那么多液体,还好我的膀胱壁够厚够弹性。”

  我并没觉得很吃惊,也许下意识里觉得如果按照正常套路来,那个人就不会是Eric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呢?”

  “玩弄文字?试探婉转的极限?或者我只想挑战下你们的忍耐程度。”

  “我可以代表他俩负责任地告诉你,忍耐力没见什么提升,但你确实提高了我们自带隔音耳罩的能力。”

  “说不定会在以后的丛林法则里救你们一命哦,到时候不要太感激我。”

  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过,文字不过是障眼法,删掉形容词,去掉花里胡哨,内容其实很简单,因为每个人想表达的其实都很简答,只是有些人不怕戳穿,有些人想要隐藏。

  习惯了Eric的弯弯绕绕,想着以后的日子里,极有可能遇见的只会是言简意赅的人,说不会怀念那是假的。

  “虽说你一次次刷新我对怪人的定义,不过看久了都疲劳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可是你怎么会那么喜欢洗东西呢?”

  “小时候,我长得丑,同龄人都不跟我玩,有次他们合伙整我,不小心把我推到了池塘里。那时我六岁,但我清晰地记得水灌入身体的窒息感,但我足够幸运,我爬上来了。我没告诉父母,克服恐惧只能是自己的事,虽然到现在我经过那片水洼时小腿还会不自觉战栗,但我不害怕水。”

  多少人性的恶,躲藏在稚嫩的躯体里,借着不成熟之名,在洞穴里静静地蛰伏着。

  “大难不死,难怪你神神叨叨。”

  “神叨?我是无神论者。”

  “那你说什么灵魂什么切片的,你不会……我靠,你到底有几句真话?”

  “是剥落在物体上的灵魂碎片,不错,那当然是,假~的~啦~”

  “你收集那些用过的日用品果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变态理由吧。”

  “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看这四年到底能用多少。”

  “我X!”

  我想起那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刺激Eric放出他内心魔鬼的日子,每日生活检点谨言慎行三省吾身并且虔诚地感激室友的不杀之恩。

  Eric做了个极其优雅的谢幕鞠躬,狡黠的眼神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洋洋得意,我突然控制不住地捧腹大笑了起来,笑我的愚蠢,笑我的单纯,笑这段不可倒退不可复制的美好青涩年华,笑这份看起来并不稳固深刻却感到难以割舍的情谊。

  “哈,哈,哈……”

  我们相视而笑,笑得太剧烈,笑得热泪盈眶。

  这些穿堂而过的风,这段时空交织的呼吸与共,已经成为历史。

  纪念册里曾经立体的人局限在二维空间里,但总有那么些时候,在我核算原始数据等待系统模拟结果的间隙无意瞥到大厦外的华灯初上时,当我赶上末班地铁夹在昏昏欲睡的人群中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憔悴镜像时,我会想起Eric,那个自称是堕落天使的Eric,是在尘世间苟延残喘呢,还是找到了属于他的天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妥协,他从来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他只是选择承担责任,但他不会放弃,因为他拥有那么有趣的灵魂。他会完成使命,找到他的翅膀,然后他终会飞翔。

  我不信神,因为我没见过他。但我相信世间存在着一群堕落天使,如果当事人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称他们为Er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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