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儿回到家时,天已经大黑,刚一踏进门,金世勋就迎了过来。
他穿了件家居服,本是正跟佣人们一起端汤菜上桌,见她回来了,笑脸迎着,给放包包脱外套,引人餐桌前伺候坐下,并先递了杯牛奶给她喝。
金家在当年也是京都的四大豪门之一,作为金家长子的金世勋是蜜罐里被宠大,是身份尊贵的成功男人。婚后的这些年,不仅柔顺对待关雎儿,彻改了风流习性,关赫能有现今成就少不了他帮衬,他就是关家最忠实最坚固的一面盾牌。
关雎儿看着他继续忙活,这个她从未给过好脸色,从来没有爱过,连孩子都不肯给生一个的男人。这次她出国寻人,留的离婚协议书,他应是看过了。
“在国外,有没遇到水土不服?”餐桌太大,金世勋站在对面,用公筷公勺把关雎儿爱吃的菜一一夹到盘里,贴心的递了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出国干什么了?”关雎儿面无表情的问他。
金世勋听后僵顿了一下,对一旁佣人们挥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了。
“雎儿,你累了,脸色也不大好,吃点饭早点休息。”他意在阻止她提这些,可她偏不。
“协议书已经看过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如,在见律师之前,我们先谈清楚。”关雎儿说道。
“雎儿,别这样,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金世勋回道。
“但你也应该同样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离婚,就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关雎儿松靠坐着,释然的语气说着不够委婉的狠话。
确实,她是等这一天太久了。她就是一只等待飞出金笼的凤凰,可惜,没了她想落脚的梧桐大树。
金世勋沉头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他起身过去,蹲在她面前,抬头望着,说道,“雎儿,我们不离婚,我要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到你满意为止。”
他眼里写满真诚,写满了,与他一个大男人一点不相称的渺小,这种近似关赫的神态,无形中波动了她心弦。
“为什么要这样?有点出息可以吗?或者,你以为我们现在还需要你?!”关雎儿掺杂恼怒的刻意羞辱,没有让金世勋后退,他认真答道,“因为我爱你,雎儿,我爱你啊!”
他深情又忧伤的笑了笑,握起她的手,继续说,“我知道,你当年就不喜欢我,恨我拆散了你跟他,也看不上我混闹的性子,可是雎儿,结婚的这些年,我全心全意的对你爱你,除了你,我没去碰过任何女人,偶尔出去混只是做做样子给你看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有一点介意,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可是,雎儿,往往结果就是,你不跟我吵闹,问都不问,哪怕是我夜不归宿,你都毫不在意。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试着接受我呢?”
人就是这样自找罪受,带着日复一日的期盼,带着年复一年的失望。可是,他也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证明,他,金世勋,是一心一意,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守护,最能爱护关雎儿的男人。
关雎儿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心里酸涩涩的,不知是因见了初恋死了心,还是因想到自己亲弟浪子回头却也一场空的悲催,她突然就心软了,哭了起来。
“雎儿……”金世勋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起身拿来纸巾给擦。
“我有什么好的,都老了,哪比得上那些新出炉的水灵丫头,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去找一个,不管哪一个都能贴心对你,都能替你们金家生个一男半女的。”
关雎儿脸上带着牵强的笑,用了些近似搪塞或是保护自己自尊的话去回了他,而他在听了后,急忙驳道,“不!雎儿,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我谁也不要,我就要你!”
他的强硬终于改了她的念头,她却也是抬头强忍着,苦涩笑着,不停的摇头。
“雎儿,我们不离婚,没你,我活不下去,就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嗯?我们不离婚!我们不离婚!”金世勋惶急惶恐,话音落下许久关雎儿才从哽咽中深呼了口气,缓缓说道,“生个孩子吧。”
“什么?”金世勋愕然愣住,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试着生个孩子吧,我四十岁了,可能真生不出来了。”关雎儿看着他,疲惫的又说了一遍。
金世勋激动不行,真怕是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愿意给我生孩子了?真的吗?”
“怎么?你不愿意了?”关雎儿反问道。
金世勋哪会不愿意,他拜天拜地求神求佛不得,他又惊又喜,热泪盈眶,就差跪下谢恩了。
“愿意愿意!”他连连应道。
“那赶紧吃饭吧,别让人家听来笑话。”她吩咐的语气说道。
“好!吃饭!一切都听雎儿的!”他瞬间眉开眼笑,回去坐下的动作都十分可喜。
关雎儿来海城了。
那如梦说的没错,她这个“护短”的“扶弟魔”一定会出面,哪怕知道会碰一鼻子灰。
罗桥是在福利院外被人拦住了去路。
六个彪形大汉,统一的西式制服,其中一个为首的躬了躬身,说道,“你好,罗小姐,我们夫人想见你。”
夫人??
最后的较量终于来了吗?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罗桥什么话也没说,顺从的上了一辆来接她的专车。然后去了市政府专门接待企业家的一个高规格招待所。
关雎儿刻意姗姗来迟,留足了时间给人胡思乱想。却是在保镖打开门时,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立领衬衫,浅蓝微喇牛仔的女人正站在窗前恬淡的讲电话。
她扎了一个简单高马尾,身上除了腕表和颈间一个玻璃制品项坠,没有任何华贵的首饰傍身,依然是显得出奇的透净靓丽。
身为娱乐大亨的关雎儿,俊男靓女见识的数不胜数,兰心儿虽是动了些刀子,已然算是翘楚,竟不敌面前的女人一分,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罗桥转眼瞥见了人,这边紧着说了句“明天就办吧”挂了电话。
她也像关雎儿看她一样,扫了扫身穿火红西装的女人,对上对方干练精明的眸子,那透出的绝顶光彩可不是靠后天努力就能拥有的。
“你好,大关总!”罗桥轻笑唤道。
几乎所有人都习惯这样尊称她,她却不习惯罗桥如此。闻言偷偷愣了一愣,高眉一挑,抬手示意入座。
招待所有高级茶水师在,负责人那里安排了最好的来,不想刚刚敲门进来,又被吩咐退了回去。
“天目云雾可好?”罗桥扮演了她的角色。
“嗯。”关雎儿应道。
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
红尘一浊世,满目俱尘封。
人活着,往往就如沉浮生花的茶芽禅意。历经时间煮雨之后,变了模样存在。但,即使这样不能从前,哪怕已渐行渐远,天涯各自一方安好,又何尝不是一种升华的遗憾之美?
很少能有女人在关雎儿面前这样松懈自如。兰心儿就曾被她震慑的不轻,她气场实在是太大了,这会却不觉间露了笑容。
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没有强大的家世加持,亦能焕发不可亵渎的力量。
她十分欣赏这样的女人。看来她们的相逢是迟来的。
烹茶的罗桥没有想那么多,眸中平静如水,面色风轻云淡,动作娴熟大方,把七浸七泡后的青顶倒入上等青瓷中,置于关雎儿面前。
杯中茶花朵朵,待它的三沉三浮中默了好一会。
“不错!”
关雎儿端起茶杯,感受袅袅茶香,不得不称赞罗桥的高超烹茶技术。
“谢谢!”罗桥毫不谦逊的回了声,也品了品茶,继而说道,“这个,我练了一年多。”
“为什么要练这个?”关雎儿问。
“因为要混进需要这个傍身的圈子啊,不能靠着有几分姿色,靠着有李先生,就觉得万事大吉了。自己没有拿出手的东西,丢自己脸是小事,丢自己贵人的脸,不行。”罗桥答道。
关雎儿了解罗桥的一切,听她这样不掩饰的诉说自己,放下手中茶杯,仔细审视起面前的女人。
“是啊,我也想活得比别人好,也曾想站在高处去俯视一切,可,太累了,那样的生活把我压得喘不上气来。以前不明白,现在是看透了,我凡人一个,简单的活下去,才是我以后想要的。”罗桥轻描淡写的表现把对手的套路打乱。
关雎儿仅有的几成希望更剩无余,用复杂的笑掩盖败下阵来的感觉。“罗桥。”她用亲切的语气喊了她名字,缓声说道,“从前,我们就不提了。赫呢,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他是真的很爱你啊,连天赐回关家这种难说通的事,我们求着多少回了,还不抵你几句话,你应该相信的,他心里把你看的有多重要。”
话说的一丝不假,可是,拥有爱情的生活才是最美妙的,不是吗?
罗桥当然不会这么答她,学来她的语气,也很轻柔和缓说道,“大关总,我明白关赫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他对我的好,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