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等等我去叫人搬梯子,这里很危险。”
晓兰焦急的盯着树上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爬上去的,晓兰仰着头,只能看见三小姐白色的裙摆和摆动的双足。
后院里的这颗古树早已经矗立了几百年,占据了一大半面积,树干粗壮得一个成年男人都抱不住,风一吹,层层叠叠的树叶就哗啦啦的响。
坐在上面,整个何家尽收眼底。
何姜收回了看向花坛的目光,从十米高的树干上轻轻一跃。
“三小姐!”
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何姜稳稳的落在地上,连裙角都没有拂动一下。
晓兰咬着舌头,暗暗后怕着,寻思着这三小姐在外流浪久了,着实古怪,十米高的树干这么跳下来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二小姐已经醒了,大小姐唤您去二房看看。”
何姜没有答话,只默默跟着晓兰去了二房。
一路穿过书房和花坛,就来到了二房的庭院。
二房的面积是何家最大的,几乎占据了一半的地盘,象征着二房受宠的程度。
哥特式的城堡建筑,绿色的草坪上白鸽悠闲地啄食,尖尖的塔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何艳的卧房早已经围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
何姜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缩在里面,冷眼旁观。
王胜男坐在床头,眼巴巴的拉着女儿的手。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旗袍,艳丽的脸上泪水涟涟,看着我见犹怜。
霍雨刚进门就看见了这副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女人当初估计就是在老爷面前扮柔弱才爬上床的,趁她怀孕的时候爬床,着实是她心里一块心疾,恨得她牙痒痒。
“艳艳,你还记得发病前有人给你喝送过什么吃的或者喝的吗?”
何艳躺了许久,脸色苍白,神色奄奄,嗫嚅着嘴唇“我不记得了,头好晕。”
眼见着女儿精神不佳,王胜男也不好再逼问。
“你二姐才醒,你穿一身白来,是想咒她好不了了吗?”
王胜男皱了皱眉,回头看去,霍雨正手指着角落里的小女孩数落。
小女孩低着头,黑发遮住眼睛,一动不动。
好像是四房那个流落在外刚被接回来的孩子。
有钱的人家大都迷信鬼神之说。
她女儿刚醒,这女孩穿着一身白裙子来这儿晃悠确实不吉利。
这些个没什么权势的偏房,天天就不想着些好的,尽搞些歪门邪道。
想到这儿,她就头疼,没一个省心的。
刚想训斥女孩几句,手就被拉住。
“妈妈,我想喝你煲的鸡汤。现在就想喝。”
何艳虚弱的拉住王胜男的手,亲热地撒娇着。
女儿都多少年没和自己这么亲近了,自从知道了她背地做的那些事情以后,每次见面都是横眉冷对,王胜男一时之间心软的一塌糊涂,连连应好,带着吴妈去厨房了。
这个小插曲似乎就被遗忘了。
霍雨愤恨的瞅了小女孩一眼,跺着脚也离开了房间。
转眼间,房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三妹。”
何姜低着头,没有应。
“你别怕我,我一直想要个妹妹来着。当姐姐的,哪个不希望自己有个可心的妹妹来宠。”
女仆们眼观眼,鼻观鼻,当做没看见。
二小姐以前仗着何家权势任意妄为欺负人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妹妹”“妹妹”亲热的叫过。
“我的房间里有可多漂亮的衣服了,你要是想要哪件衣服,就去衣柜里挑,每一件都是限定款。”
何艳温柔的诱哄着,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二小姐,太太嘱咐您吃药。”
女仆恭敬的端上水杯和药片。
何艳拿了水杯,轻轻啜饮了几口又放下。
“药先拿走吧,我躺了这么久,肚子不舒服,不想立刻吃药,等饭后再说吧。”
“不吃药,病就好不了。”
何姜抬起头,两人视线直直相对。
她这看清女孩有一双清冷锐利的眼睛。
何艳迷瞪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缓缓用手指捏起白色的药片,一口气送进嘴里,又忍不住咳起来。
女孩又退回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木偶。
屋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艳艳,鸡汤来了。”
王胜男端着瓷碗,搅动着冒气的热汤,轻轻呼去上面的热气。
刚想喂给女儿,就被推开。
“鸡汤?我有说过要喝鸡汤吗?”
何艳疑惑的看着母亲。
“这……”
刚才不是女儿自己说想要喝汤的吗?
或许是躺太久了,脑子还没清醒?
王胜男放下了瓷碗,心疼的给女儿捏紧被角,又摸了摸她额头。
“不喝就不喝吧,再睡一会儿,说不定醒了就饿了。”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
角落里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何艳在母亲关切的目光里缓缓闭上眼睛,被子下的身体却不断颤抖着,牙齿颤得咯咯响。
她记起来了,她都记起来了。
那个女孩是魔鬼,上一辈子,她仗着母亲的宠爱使劲捉弄何姜。
这个私生女那么卑贱,她从来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个木偶一样的女孩最后竟然一把火毁了何家。
火焰吞噬身体的疼痛,焦黑得燃着肉香的味道,她永远也忘不了。
苍天有眼,让她重生到了何姜刚刚回何家的时候。
何艳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肯定是何姜作为私生女,在何家受到的屈辱太多了,所以产生了怨恨。
重活一世,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护住何姜,不要再让别人欺辱她。
也不是没想过趁她小的时候除去她,但她这妹妹着实古怪,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怀柔政策比较安全。
想好了对策,睡意扑面而来,她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漏掉了,却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沉沉睡去。
何姜出了房门,沿着古树的方向走着。
夜色已落幕,最后一缕阳光也消退,古树的树叶在夜风中簌簌飘动着。
一路上,看见她的仆人都指指点点。
“听说她故意穿白裙子去咒二小姐。”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她妈妈估计也不是个好东西。”
“要不怎么能不要脸爬上老爷的床呢。”
何姜对众人厌恶的目光熟视无睹,径自走到古树下,抬头仰望从层层树叶中穿过的月亮。
“你们何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古树后出现一个散漫的人影,男孩瞧着也就16、17岁的年纪,如玉的脸庞挂着捉弄的笑意,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在昏暗的夜里也足够引入注目。
左耳上的蓝色耳钉闪闪发光。
“是邵家那个小霸王。”
顿时,仆人跑得跑,爬的爬,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一个仆人跑得太快,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个平地摔,刚想爬起来就被狠狠踩在脚下。
“谁让你们跑了,少爷我说话了吗?”
邵阳咧着嘴笑着,脚下却一点也不留情,踩得仆人骨头咯嘣响。
“邵少爷,饶命啊!”
仆人手脚无力地在地上扑腾,却动弹不了,只能把目光投向远处的花匠求助,却只换来躲躲闪闪的眼神。
他认命了,邵家小霸王最是残暴不仁,经常将仆人抽筋断骨,偏偏还没有人能奈他何。
只希望他死后,何家能多赔点钱给他家人,想到家里的八旬老母和稚儿,他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一只手轻轻按住了邵阳作乱的腿。
邵阳挑衅的一挑眉,“怎么,你想拦我?”
何姜不说话。
邵阳加重了力道,却没有用,腿就像定住半空中一样,踩不下去。
“还不快走。”
原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仆人睁开眼睛,感激的看了何姜一眼,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邵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抱着胳膊,兴趣盎然的打量着她。
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拦住他,有趣。
何姜松开了手,没搭理他。
下一刻,手却被紧紧捉住。
“喂,我问你名字呢?你居然敢不回答我!”
邵阳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紧拉着何姜的手,不让她走。
两人在古树下纠缠,准确来说,是邵阳单方面撒泼打滚。
“小妹。”
何莲远远就看到树下熟悉的身影,向她挥手。
“喂,你就是那个刚被接回来的私生女啊。”
邵阳好奇的打量着她,“看样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何叔叔,你长得也太磕碜了点。”
何家人世代混血,长相偏欧式,立体感较强。
何姜却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眉目清秀。
羞辱的话语似乎并没有打击到眼前的女孩,何姜挣脱了邵阳的手,抬脚要走,腰又从后面被抱住。
邵阳被女孩身上的骨头咯了一下,心里嘀咕着这也太瘦了些,又紧紧抱住她的腰。
“不准走,我问你话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们这是在干嘛?”
何莲走近了,看见紧紧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不禁有些尴尬。
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莲姐姐,我们在玩捉迷藏,她刚刚被我捉住了,游戏输了就想跑路。”
邵阳松开了手,灿烂的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何姜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是这样啊。”
何莲温柔的看了邵阳一眼,
“姜姜刚刚回来,还没结识几个玩伴。多亏有你愿意陪她玩,不然她天天一个人呆着,我真担心她孤独。”
邵阳看了看何姜,又看了看何莲,笑容更加灿烂,“莲姐姐,以后我经常来找姜姜玩,还希望你不要嫌我添麻烦。”
“怎么会呢,欢迎你还不及。明天姜姜入学,你们就是校友了,姐姐还要麻烦你在学校多照顾她一些。姜姜不爱说话,我怕她受别人欺负。”
何莲认真的嘱咐着。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姜姜妹妹。”
邵阳对何姜呲着一口大白牙,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转眼间却又对何莲笑的无辜灿烂。
何姜对他的挑衅毫不在意,只注视着自己的手心。
刚刚她被抱住以后居然挣脱不了,自从离岛以后,力量好像一点点在消失,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她要赶紧找出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