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一辆计程车在何家别墅附近抛锚,司机被困车内,现如今因窒息正在抢救,据调查,该名司机之前性侵过多名女乘客。新闻早班车提醒广大观众……“
客厅的大屏滚动播放着最新的新闻,室内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仆人们驯服的跪在地上,低着头,明明室内温暖如常,膝盖下是羊毛毡的地毯,却仍然瑟瑟发抖。
连夜的审讯,身体早已经疲惫的想要倒下,她们却不敢眯一会眼,只能提起精神,强睁着眼。
“采红。”
“夫人,不是我干的,我对您忠心耿耿。我不会害二小姐的,啊!”
原本哭喊着的声音骤然消失,众人心里更加惊惧,却不敢抬头瞄一眼。
时间像是一把杀猪刀,一刀一刀细细的磨着,钝肉的疼。
隐隐有啜泣声在人群中响起,却又不敢太大声。
“夫人,把她们都关在不同的房间里审讯过了,都招了。采红之前鬼鬼祟祟的去过大房。绿吾私下里收过吴妈的珍珠手链,半娥昨天夜里偷偷去过厨房。”
李管家恭敬地伏腰说道。
王胜男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声细语道”半娥。“
“夫人,我只是半夜肚子饿,才偷溜去厨房的。我绝对不可能给二小姐下药的啊。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妈,你怎么能这么吓半娥呢?吓坏了可怎么办?”
何杰急匆匆的从门口冲进来,衬衫扣子还没扣上,显然是才起床就找过来了。
他神色紧张,拥住了跪在地上颤抖的女人。
半娥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眼角含泪的抬头看他。
一时之间,郎情妾意。
“贱人,你居然敢背着我勾引我儿子。”
千防万防,居然没防住院里的人。
这要是让江家那边知道了肯定要大闹一场。
江家那宝贵闺女脾气本来就火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未婚夫和家里女仆搞出了孩子,要求解除婚约,江家答应给何家的投资可就泡汤了。
一时急火攻心,王胜男只感到阵阵眩晕。
“二太太,要注意身体。”
一双宽厚的手掌轻轻为她按摩着太阳穴,王胜男眼前的金星逐渐消失,恢复清明。
“李管家,把这小贱人给我拉下去,送到'夜色'。她不是爱勾引人吗?我就让她勾引个够,一双玉臂万人枕。”
“二太太,不要啊。二少爷,救救我和孩子!”
半娥紧紧抱住身边人的大腿,死也不挪开一步。
“妈,她还怀着你的孙儿。”
何杰着急的向母亲看去,却只触到了冰凉的目光,身体顿时凉了一大半儿,瘫坐在地上。
“这种卑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留着的血也是肮脏的,不生也罢。”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呢?你以前不也是这种女人吗?
何杰悲哀的看着母亲,豆大的泪珠已经滚动出来。
“反了你了,居然为了这个贱女人顶撞我。”
王胜男气得猛然把茶杯砸过去,何杰也不躲开。
一时之间,额头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把二少爷给我拉下去,在房里关一个月,不准出门。”
“是。”
仆人们应和道,上前去抓少爷的胳膊。
何杰推开了仆人,向右躲闪,神色悲怆。
自己一个堂堂何家二少爷,却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妈,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了引来投资,就让我和沈家女儿联姻。从小到大,你只宠爱二姐。既然不爱我这个儿子,那还生我干嘛,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着,何杰竟然向墙面撞过去,却在半路被李管家拦住。
“二少爷,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就是我妈的一条走狗。男人活成你这样真悲哀。”
何杰愤怒得口不择言。
李管家却丝毫不受影响,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闹够了没有。”
王胜男上前狠狠地扇了儿子一巴掌,手却微微颤抖着。
这是她第一次打自己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反抗自己,真是可笑。
“我宁愿从来不是你儿子。”
何杰目眦欲裂。
“把他给我拉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多年忍耐的好脾气被彻底击破,王胜男大声吩咐道。
仆人们上前扑住了何杰,不顾他的挣扎,强行把他押走了。
“二少爷!”
半娥想拉住眼前的男人,却被仆人一脚踹在地上,疼的反复打滚。
“我的肚子好疼!”
凄惨的喊叫令王胜男更加烦躁。
“把她嘴给我捂住。”
声音消失了,花色繁复的地毯上只留下一块深色的血迹。
王胜男烦躁的驱散了房里的人,只剩下李管家静静站立在她身旁。
“李管家,你说杰儿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她向来坚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会的,二少爷以后就明白了,二太太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
王胜男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郁闷却是没散开。
想她一辈子努力往上爬,从一个女仆到如今何家掌权的二太太,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
为什么生了两个孩子都是蠢钝如猪的性子,一点都没继承她的狠辣,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谈情说爱,让她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在操心为他们谋划。
让杰儿和沈家女儿联姻,不是没有她的私心。
老爷孩子这么多,大房、三房都在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个四房。
她必须找外家结盟,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为儿子继承家产添一份力。
可她是个女人,也会有心累的时候,想找个宽厚的肩膀依靠。
“李管家,老爷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王胜男保养得宜的手逐渐覆上了身边男人的手。
年轻时便有“血玫瑰”之称,即使现在身处中年,她也是风韵犹存。
“二太太,隔墙有耳。”
王胜男一愣,看着男人的手抽开。
“身在高位,就不能不谨言慎行。”
李管家低声劝诫道。
说的是,是她一时糊涂了。
在她这个位置,一旦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你退下吧。”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
“是。”
李管家面无表情的应道,出了门,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是谁?”
李管家敏锐的视线穿过栏杆。
他谨慎的一步步靠近拐角,那里有一片人的影子。
“啊呜!”
一个小男孩双手成爪,嘴唇嘟起,突然跳出来吓唬他。
“被我吓到了吧,嘻嘻。”
“是灿灿啊。”
李管家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妈妈呢?”
“妈妈一大清早就去福利院了,我让她带我去玩,她不愿意。出去玩也不带我,坏妈妈。”
灿灿拽着衣角,委屈的吸着鼻子。
“不要这么说,你妈妈是去做好事。”
李管家耐心的用纸巾给小男孩擦着鼻涕。
“那管家叔叔陪我玩吧。我要骑木马,举高高!”
李管家看了看四周,这里比较隐秘,没有人经过。
“好,叔叔给你当木马。”
他有力的双臂举起小男孩,把他稳稳地架在自己脖子上。
“驾!驾!驾!”
小男孩在空中挥动着小手,兴奋的手舞足蹈。
“叔叔带你飞高高喽,小心啊,我们要飞去宇宙了。”
“啊,我要飞高高!去太空当宇航员!”
“灿灿以后一定是最出色的宇航员。”
李管家骄傲的附和道,仿佛已经看到了小男孩以后的荣耀。
绿叶重重,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李管家猛然看见了花坛边青色裙子的一角。
兴奋的心情突然被一盆冷水冷却,他停下了脚步,缓缓放下了小男孩。
“管家叔叔,怎么不飞了?”
灿灿疑惑的看着李管家。
看着花坛后走出的身影,灿灿开心的冲上去。
“妈妈!”
小孩子就是忘性大,早上还说不理妈妈了,现在又开心的冲上去抱着妈妈的腰,蹭啊蹭。
“你回来了。”
“嗯。”
李管家喉咙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你又去那家福利院了吗?”
“嗯。”
灿灿看了看沉默的妈妈,又瞅了瞅静默站立的李管家,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抱住妈妈就是一亲,“妈妈,灿灿原谅你了。今天管家叔叔带我坐飞机,可好玩了,灿灿以后还想找管家叔叔玩。”
“管家叔叔很忙,灿灿乖,不要打扰他做事。”
“怎么你们都忙,爸爸也忙,叔叔也忙,没人愿意陪灿灿玩。灿灿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说着,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林琼弯腰蹲下来,心疼的抹去儿子的眼泪。
“我不忙的。”
一大一小同时回头看着他,目不转睛。
向来克制隐忍的李管家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激动的血脉喷张的感觉了,一时间脸上充了血,磕磕巴巴的说道:
“什么时候灿灿想玩,就来找我吧。我有时间的。”
“李松。”
林琼向他投去不认可的眼神。
“灿灿还小,没有爸爸陪在身边是不健全的,我就暂时陪他,当个玩伴,只是玩伴。”
李松保证道。
林琼沉默了,灿灿兴奋的拉着妈妈的裙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好吧。”
看着两人离去,李松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目光幽远绵长。
她又去了那家福利院,不知道当年他们三个埋在福利院树下的愿望瓶还在不在,或许找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