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一个星期之后,堆积如山的工作已经快把施诺压到喘不过气,每天都做到快九点才离开公司。
一出公司大楼,赵颢然已经在等着她,明天他就要回西雅图准备新的工作。
他们不清楚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里有自己,也不用计较长远的未来。
施诺相信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就算不是天天见面,感情还是可以维系的,而且她自己的工作也是常常需要飞来飞去,也许他们真的会在别的城市碰面。
星期六一早赵颢然准备回去西雅图,星期一开始上新工作,估计下周四他才会回西雅图,之后他会开车上来温哥华找施诺。
有了期待的日子,时间会过得快一些。施诺和赵颢然一起出门,赵颢然回去西雅图,施诺來到养老院找妈妈。
今天迎接她的不是施碧媛,而是护士长,邀请她去曾医生的房间。施诺大概猜到妈妈的身体出了毛病,她猜可能是三高之类的。
来到曾医生的房间,已经看到施碧媛也坐在里面,她跟施诺挥手,要她坐在旁边。施碧媛一直握着施诺的手,施诺深呼吸听报告。曾医生缓缓开口说:
“施小姐,上次你妈妈跌倒之后,我们做了很详细的脑部检查,还有跟她做了磁力共振,幸运的是她的脑部没有受伤。但是…我们检测出来她有早期的阿兹海默症。”
“曾医生,阿兹海默症…?所以是...脑退化吗?”
施诺很茫然问曾医生,他点点头说:
“是...但...现在发现得早,我们可以用药物控制退化的速度。”
施诺不自觉地发现自己的脸湿了,眼泪已经滑落下来。她知道这个是不可以逆转的疾病,只能控制,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施碧媛的手,施碧媛温柔的拍拍她。施诺咬唇,慢慢的开口问:
“大概以妈妈的退化程度,她还有多久?”
“这个很难说,每个人的情形不一样,我们只能尽量帮她检测。我已经安排她去见专科医生再仔细检查了。”曾医生低头看着报告回。
施碧媛拉着施诺开口说:“没关系,就吃药而已,我们就先不打扰曾医生,那我们回房间再聊吧。”
施诺现在的思绪很混乱,只记得自己慢慢被妈妈牵着,带回去她的房间,两个人好好坐下来。施碧媛语气温柔的安慰着施诺说: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这个既然是不能根治的病,我会乖乖吃药让病情减慢。你要永远记着一件事,不管我记不记得你,我以后会不会忘了你,我还是会永远爱你。
就算我忘记你,其实这并不重要,只要你没有忘记我就可以了。”
这时刻,施诺已经忍不住,紧抱着施碧媛大哭着说:
“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你是我的妈妈,也是我的爸爸,我会永远爱你。”
施碧媛拍拍施诺的背,摸摸她的头发,安慰着她。就像她以前小时候,受了委屈都会这样抱着妈妈。施碧媛缓缓的接着说:
“你不是在帮我找赵佑龙吗?我跟你讲一下我跟他的过去吧。”
施诺点点头。施碧媛继续说:
“当年我在念高三,才刚转校过去,就认识了佑龙。我们刚开始恋爱,就因为被同学取笑,而且事情被老师发现,告诉我妈妈,她强迫我们要分开。
后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我送来温哥华念书。当时我妈妈直接把我关在房间里一个礼拜,直到要上飞机之前,所以我都没有办法好好跟佑龙说再见。
我离开香港之后,只有敏慧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当时我也不确定佑龙对我的喜欢是有多深,他会不会问敏慧拿我的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是你们是高中恋人,但是你来了温哥华之后就跟赵佑龙失去联系吗?”
施诺好奇的追问,施碧媛摇头继续说:
“过来温哥华三年多之后,因为外婆过世,所以妈妈要我回去,刚好那个时候是圣诞节。有一天突然家里电话响了,我就随手接了。
居然是佑龙,他说他要找我。他听起来应该是喝醉酒了。他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我,他想尽办法去找我,一封一封信寄过去温哥华都被打回头。”
施碧媛倒了两杯水,递给施诺一杯水。她喝了一口继续说:
“佑龙跟我说,我离开香港之后,他家人也安排送他去悉尼。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真的没有办法碰面。
在电话里他说,他两天后就会回去香港,他想跟我碰面,我们就约好一起出来唱歌。我的心态也没有觉得是见一个旧情人,比较像见一个旧同学吧。”
“我觉得高中恋人不会太认真,更像是密友吧。”
施诺吞了口中的水,点头说,施碧媛微笑继续说:
“当我们出来见面时,那种感觉既陌生,但亲切,见到他想起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默默的喜欢我。
我猜如果当时,妈妈没有把我送来温哥华,可能我们不会断了联系吧。
我们聊了一下这几年在外国过得怎么样,他跟我说,有一年复活节,他寄了一只巧克力兔子给我,但是不知道是地址出错还是什么样,那个东西被退回去了。
当他去邮局拿回家,看到已经发霉溶掉的兔子,他真的没有试过那么难过,心好像被扒开一样。”
施碧媛喝了口水继续说:
“佑龙有一些朋友建议,他应该多交女朋友就会忘记我了,他认识很多女生,但是还是会想着我。他问我在温哥华过的怎么样,我说还可以呀,蛮专心念书。
我故意骗他说我有一个男朋友,因为我不敢再纠缠下去,我们距离太远了,我没有信心。
在我回去温哥华之前那天,凌晨他突然打给我,他说他舍不得,他没有办法忘记,他很想念我,还爱着我。”
施碧媛看着窗外:
“佑龙说,在高中的时候,爱神有来过,有戴手表,但是忘记带弓箭。爱神回去拿,到这一次我们又遇上的时候,爱神又忘记带手表,所以他不想要再等了。
我的心很乱,但是我想如果我们可以维持一年的长距离恋爱,我们毕业之后大家回来香港,就可以在一起了。
所以我回来温哥华之后,还有跟他用电邮联系。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来跟我说,他没有办法维持长距离恋爱,常常打长途电话,还有时差,已经让他没有办法专心考试。
他说有一天我们会去香港定居再说吧,因为他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去。”
施诺喃喃自语说:“有电邮?”
施碧媛沒理施诺说的,接着说:
“后来阴差阳错我念完大学之后,并没有回去香港定居,反而是定居在温哥华。
本来是想考完律师执照再回去,但是当时有一个已经稳定交往了两年的男友,所以那年圣诞节就带他回去香港,给爸妈看看。
居然有一天在路上跟男友逛街时,遇到佑龙,感觉他好像没有变,我们交换了电话,随口说说改天约出来聊聊。
结果隔了两天佑龙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吃晚餐。刚好那天晚上男友也约了朋友,所以我自己去赴约了。
距离上次碰面已经六年了,大家感觉还是很亲切,但是我心底里还是有点抗拒。
他跟我说,他只是回来看他的外公外婆,所以他现在住在饭店。他说他现在在澳大利亚学开飞机,准备以后当机长,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可能在温哥华碰面。
我告诉他,我要去当律师,有一个约会两年的男友。他问我,我男友对我好不好?我说,还好吧,他比我大四歲,所以他家里有点在催婚。
佑龙问我,我想嫁给男友吗?我就说谈恋爱不是为了结婚吗?他说如果你男友不是你最爱的人,他不了解你,那跟古代盲婚哑嫁有什么两样?
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爱的话,不一定要结婚。但是结婚不是因为爱那为什么要结婚?
我被他的话讲到思绪很混乱,他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我,但是都找不到,他只会偶尔打个电话去我香港的家。
因为他永远记得我香港家的电话号码。他说他前几年有发了好多封电邮找我,但是我都没有回他。
后来我自己想想才发现,那是我已经被盗的电邮,我已经很久没有用那个电邮了。他突然拿出他的项链,项链的挂着是一个五块钱,那个是我给他的。
我当时真的很震撼,我没有办法相信,一个人会留了一个五块钱九年。”
坐在施碧媛床上的施诺,捧着脸,好像在听故事,她淡淡地说:“真长情。”
施碧媛点点头说:
“那天碰面后,他留了他旅馆的联络给我,他还会在香港一个星期。见过他那一天之后,我觉得我对我男友的心开始动摇,我发现我跟男友在一起,真的只是因为时间到了。
大家都觉得二十七岁该结婚了,其实我只是不讨厌我男友,我好像没有很爱,我也感觉不出来我男友有多爱我。
还有三天就要离开香港,我想跟我男友的事情赶快解决,我约了他出来讲清楚。我说我不想要结婚,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觉得我不够爱他。
他居然跟我说,生活就是凑合而已,结了婚也不需要讲爱。他说你离开我,二十七岁了,你还想要找谁?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我跟他分开了,我也觉得不后悔。”
施诺坐直了身,怒说:“单身都比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好。”
突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