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舌战群儒
舒越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以前她一下班就赶紧回家陪慕慕，只要不出差很少加班这么晚，毕竟有微信什么的在家办公很方便。
舒越进门，远远地她看见乐枫和慕慕坐在爬爬垫上，慕慕眼前放着绘本和其他玩具。小音箱里是放着舒缓的古典乐。乐枫盘腿而坐，左手打着石膏悬挂着，右手在腿上的纸板上写字。慕慕看看乐枫的笔，有点好奇，他侧身去抓乐枫的笔。
“别动啊，我在写作业，妈妈要检查。”乐枫阻止，声音很温柔。
慕慕不甘心，继续抢…….
“妈…..妈…..”慕慕嘴里突然嘣出几声，舒越一下子被震到了，她冲过去，抱住慕慕，
“你刚喊什么？慕慕？“
慕慕瞪着大眼睛看着舒越，一脸无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喊妈~妈”舒越一个字一个字
“妈~~妈~”慕慕重复，挥着胳膊。
舒越激动地抱住慕慕，“你会喊妈妈了！！“
“啊~爸…….爸爸，拔~~~“慕慕又发出爸爸的音。
舒越的眼神不经意对上乐枫的……
“这几天绘本上有认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乐枫微笑着。
“你太棒了，慕慕！”舒越把慕慕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她抱着慕慕背过身去，走进婴儿房。
舒越心里波涛涌动，激动不已。就算自己不想要男人，慕慕也有权力有爸爸，就算爸爸不认，孩子也有权力知道爸爸，爸爸也有权力知道孩子的存在，不是么？她感觉自己很不近人情！慕慕长大了肯定会怪我，何况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难道他知道了?不可能吧，舒越内心矛盾极了，找个机会告诉他？不行，难以启齿！对方会不会怀疑自己想用孩子绑住他？娱乐圈里曾经有过女明星和知名男星一夜情后私自生下孩子，结果男方不但不认，还唾弃女方，说是女方的阴谋。算了，不能说！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天啊，果然是女人承担的更多！舒越反反复复思考了大半夜，最后她决定最近还是多花时间在工作上，避免和这个人接触，省的自己胡思乱想，动摇意志。
第二天舒越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和慕慕拥抱后，早早上班去了。她留下便签纸：今天的作业，阅读《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一章。
舒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她故意回来很迟，避免和某人正面接触。某人的作业放在写字桌上。她进入婴儿房，慕慕在酣睡，旁边乐枫倚着床，睡着了。舒越犹豫是不是该叫醒他回房睡，犹豫好一会儿她找了个毯子轻轻给他盖上，然后悄悄地走开。
一连几天舒越都起的很早，便签纸上留下作业，亲亲小可爱慕慕速速离去上班。保姆周阿姨回来了，和丁姐各司其职。她们是金牌保姆，训练有素，从不乱说话，很有时间观念，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进保姆房，或者下楼转转，从不打扰雇主的生活。两个保姆依稀知道雇主是娱乐圈的，看见乐枫也觉得脸很熟悉，但是她们也不好多问。职业培训里“十不问“第一条是不问雇主私生活。按照约定，舒越承包乐枫一个月的伙食和家务，两个保姆打理的紧紧有条。舒越对她们的解释是：“乐先生是表弟，在同一个公司，最近手受伤，暂住一个月。”
天气晴朗的时候，丁姐带慕慕下楼晒太阳，乐枫经常陪着一起。他戴好帽子，穿着极宽松的衣服，武装好自己，帮着推慕慕的婴儿车，丁姐总是很客气地决绝“你手不好，我可以的”。几次之后，虽然乐枫和丁姐交流很少，但是丁姐觉得这个小伙子对孩子有爱心，长得也很不错，
“乐先生，冒昧问一下，你有对象了吗？我有一个侄女长的很好看……”丁姐大胆地说
“我结过婚了。”乐枫说。
“啊，这么年轻结婚了！”丁姐有点可惜。
“嗯。”
舒越在公司上班，有的时候想念慕慕，中午休息的时候会和慕慕视频。
“喊妈妈~”自从慕慕会喊妈妈后，舒越经常怂恿慕慕，慕慕喊出“妈妈”的时候，干净的声音，天真的表情，真的心都要化了，只有当过妈的才能体会。
“妈妈~~”慕慕在视频里喊，“爸~爸……”慕慕又喊，随即转过身，看向….乐枫的方向。
这熊娃，舒越心里道。
“好了，妈妈今天很晚才能到家，你好好吃饭饭，早点睡啊！宝贝！”舒越关了视频，手机日程提醒今晚要去参加钱导一个月一次的沙龙。
“舒越，你要好好准备！”肖雅的微信。
“准备什么？”
“钱导的沙龙呀！”
“肖总记性怎么这么好呢，这种小事也记得！”
“这可不是小事情，代表着你进入中国电影圈顶层了，自己还不自知。”
“人家钱导就是一时兴起，指不定怎么想办法让我出丑呢。睚眦必报的感觉啊，我能不能不去？”
“必须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林煜的第一部电影靠你了！”
“我尽力，肖扒皮！”舒越揶揄她。
傍晚，舒越到达钱导的沙龙，地点还是那栋亚洲排名前三的别墅区。舒越感叹，这个圈子真是享受了时代的巨大红利啊！进入大堂，钱导坐在沙发上。
“小李，来啦？很准时啊！”
“钱导您好！”舒越尽量谦恭。她的骨子里一直有人人平等的思想，加上她曾经受的医生教育，在生老病死面前，人人平等更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她一直学不会阿谀奉承。
“我们今天讨论拍一部电影。你一会儿注意听，沙龙结束后，我要考考你！”钱导笑着说。
“果然，还是不放过我。”舒越心里嘀咕，“考就考，谁怕谁，作为一个硕士，谁还不是久经考场，早被考的体无完肤”舒越心里想着，只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找一个边上的位置坐下来。
人陆陆续续到场，约莫十个人的样子。大家围成一圈坐着，中间摆满各种点心，瓜果。舒越看着其中某个甜点，甚是心动，那可是某个品牌的招牌产品，每天就出那么多份，很难抢到的。
“好了，我看大家都到齐了。”钱导说，“很多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大家随意一点。有些人已经知道了，我打算拍一部电影，关于戏剧的。
“钱导，您真是艺高人胆大，戏剧题材现在市场上不讨喜。”
“年轻人不喜欢，钱导。”
“如果票房没保证，估计很难找投资人啊。”
“你们都停-停，让钱导接着说。”
“对对，钱导您继续…..”
“作为一个有几十年导演经验的人，我感觉应该把一些好的东西传播下去。比如京剧，我不用说了吧，国粹。我想拍一步电影展现它的魅力。”
“那是要用记录片的形式吗?”
“那和上历史课有什么区别？”
“这个题材比较小众啊，估计票房难以保证。”
“每次谈一个题材，你就说票房，能不能有职业操守一点，文化人不要老看票房好不好？”
“怎么了？嫌我铜臭？没有票房就没有生命力，即使投资人一次投资失败认栽，谁还会接二连三的投资呢？那这种好题材还怎么能生生不息，焕发出生命力？”
“说的有道理啊。”
“要不拍成文艺片吧，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片子。”
“对，拍成文艺片，请知名演员，这样票房有一定号召力。以前也有成功的例子，而且还得了不少奖，导演收获也大。”
“这个方案还行，但是其实投资者还是亏很多钱的，之前那部，我不用说名字了，大家都知道。用的全是国际巨星，国内一线演员，光是请这些演员就占用了70%的经费，后来的票房看着马马虎虎，实际投资人亏惨了。导演倒是名利双收。”说话的人是一位投资人，明显他不想投这种片子。
舒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的不可开交，他们一方面不想得罪钱导，另一方面实际对这种片子不感兴趣。为了赶时间，舒越没来得及吃晚饭，此刻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她瞥了一眼距离最近的点心，是黑森林小蛋糕，人在饿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看出来了，你们对这种片子不感兴趣！”钱导说，他叹了口气。
“没有，钱导，我们就是讨论讨论。我们听您的。”
“今天除了投资人，陈编剧有来吗？”钱导问。
“陈编剧他飞机临时取消了，今天没能赶过来。”钱导助理说。
“哦，我给忘了。”钱导说，“那下个月他一定要来。我们讨论了好一阵了，大家口渴了，休息一下，一会儿继续。”钱导说完，起身离开。
终于可以休息了，舒越赶紧对准“黑森林”下手。她已经饿得快低血糖了，她知道黑森林的升糖指数，吃完一块，感觉舒服很多。她又喝了一些热茶，继续觅食…….
“你好！李小姐！”一个声音。
舒越嘴里还有一块点心，她背对着这个声音，镇定地咽下去。装作优雅地转身。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多年来一直追随钱导的副导演，揭尔查。”
揭尔查？舒越搜索这个名字，“幸会幸会，久仰大名！”舒越笑着。
“听说您是被钱导特别邀请的嘉宾旁听，不知道李小姐是怎么认识钱导的？”
“这个，说来话长。”舒越敷衍道。
“我们电影圈，最近可是流传着李小姐第一次参加这个沙龙的精彩故事呢！”
舒越回忆起第一次参加钱导沙龙的情景，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的评价和比喻，她感觉头皮发麻。这些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流传。
“冒昧了，当时形势所逼，发表了一些拙见，草率了。”舒越感觉这人说话绵里藏针，不太妙，她想逃。
“哪里是什么拙见，比喻精妙的很啊，我们钱导可是久久难以忘怀。”
“是吗？那真是意料之外。”舒越压低声音说，这个人气场太强大，一股妖气，凛冽而来。明明是个男人，一股的酸劲儿。
“也不知道李小姐是何方神圣，竟然得到钱导另眼相看”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个女的。
怎么回事，好好一个沙龙，怎么这么多酸劲儿，宫斗剧？不不不，圈斗剧。我不说话至少不会得罪人，舒越心里想，她狂喝水。
“名不见经传，小经纪人一个，我查过她的背景。”有人压低声音说。
小经纪人怎么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吧，我也没碍着你，舒越心里想着转过身去假装没听见，继续吃东西。
“李小姐，如果你真的如传说的见解独到，才华横溢，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才能解决钱导的难题呢？”
(ˉ▽￣～)切~~，才不要说给你们听，没有平等的对话，我干嘛要接。舒越转过身，指指嘴里的点心，她想装傻避开。
“你看她那样，傻不傻？真不知道她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不要为难舒越！”钱导的声音。
舒越？钱导叫我这么亲切的吗？舒越心里道。
“舒越，你没吃晚饭吗？吃这么香。”钱导走到舒越面前，“慢点别噎着！”
这才是尊重，平等的感觉，舒越道，“好的，钱导，我知道了。”
钱导走到大厅中间他的位置上，“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舒越你过来，坐这里。”钱导指着靠近的一个座位。
舒越不情愿地从角落里慢慢移步过去，强作镇定地坐下来，现在的她单枪匹马，她无依无靠。
“既然大家都想听你的想法，那你就说说吧。你觉得我的这部片子应该怎么拍？”
“这个好难。”
“那必须难啊，不然怎么成功！”钱导说。
其实自从第一次参加钱导沙龙后，舒越看了钱导所有的片子。他成名的时候中国电影是蛮荒年代，大众对影片要求不是那么高。近些年钱导年事已高，拍的片子不是很受市场欢迎，所以她能理解钱导心里的苦闷。她刚也听出来了，钱导作为老一辈艺术家，有着自己的理想，深感自己的重任。不愿意随波逐流，坚持自己的传承使命。所以他想拍一部表达戏剧魅力的电影，苦恼的是投资人不太感兴趣，因此召集大家碰面。舒越心里是敬佩这样的老艺术家的。
“钱导，那我随便说啦？”舒越调皮地笑一下，想缓解严肃的气氛，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何德何能啊。
“畅所欲言！说吧”钱导鼓励。
“那好吧，说的不好，大家多担待。”舒越先给自己一个台阶。
“首先，先分析市场需求。戏剧主题的确是小众题材，我爸爸妈妈辈有一些人喜欢。但是他们宁可听戏剧，看电视戏曲频道的表演，估计绝少会上电影院看相关题材电影。毕竟电影不是全程唱戏。而且其实戏曲表演现场看更震撼，就是年轻人讲的带感。所以呢，还是得吸引广大观众，这样看当然年轻人必须是观影主体。这也是钱导希望的。”
“说的轻巧，怎么吸引年轻人？年轻人有几个喜欢戏剧的？”
“别急。定位年轻人是观影者主体，我们就分析年轻人的观影需求。大致分三类。第一类，偏好爱情片，年轻女性居多，我不用多解释。第二类偏好动作片，年轻男性居多。第三类偏好喜剧，年轻男性和年轻女性都喜欢。尤其是那种黑色幽默，笑到最后是凄凉的，看似喜剧实际是正剧的片子，让人回味无穷。”
“你是建议钱导拍喜剧？”
“她这是疯了，胡言乱语。”
“让她说完。”钱导说。
“因此为了吸引广大受众，建议拍成略带喜剧色彩的片子。”
“为什么不拍成文艺片？我觉得还不如文艺片，毕竟有先例。”
“拍成文艺片的利弊你们刚才不是都讨论过了吗？”舒越提醒。
“怎么拍成喜剧片，具体如何实现？”有人步步紧逼。
“那当然是请一个好编剧。”舒越说。
“然后呢，谁来演？”
“我看主演请国内电影圈一流演员吧，这样投资人感觉票房有保证。”
“你可别这么说，之前的文艺片还不是请的知名一流演员，票房不照样扑街，我们投资人可是血本无归。”
“请流量来演。”舒越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你简直侮辱我们电影圈！”
“别激动，请一到两个新生代流量，他们有广泛的年轻人基础，粉丝量大。这些流量其中不乏可造之才，虽然没有大屏幕经历，演技却可圈可点。”其实舒越说这些有点私心，想往自家流量林煜身上引。
“他们那叫演技？简直是PPT”
“那是您不了解他们所有人。一部片子成功与否，好的编剧是成功的一半，其次是好的导演，演员的贡献最多占30%”舒越继续，“钱导对演员要求很高，每场戏每个镜头都会细抠，不会让演员自己发挥。这样反而对演员本身的演技水平要求低。演员自由发挥的表演那才是真的最难。”
“不无道理。”一个声音说
“在国内外影史上大胆启用新人成功的例子很多。”另一个声音。
“你别说，流量确实粉丝多。”
“为什么用流量而不用影视圈知名影星呢？”一个声音质问。
“知名影星表演风格基本形成，而且都是天价片酬。流量里我也不建议选顶流，建议选粉丝量尚可，且有一定表演水平的可塑演员。片酬也会低一些。而且有些流量背后资本强大，如果请他出演，说不定会带资进组。”舒越继续分析。
“带资进组？不妥不妥，那样我们钱导不是没有话语权了嘛？”
“即使这样，在合作协议里可以约定责任和义务。带资也不可影响创作。”
“她的方案听起来似乎可行。”
“请几个流量，加上我们钱导的功力，票房估计不会差。”
“照你这么说，就没有风险了吗？”又是那个副导演。
“风险肯定有啊，哪有包赚不赔的，但是肯定要用新人。电影圈的明星演惯了正剧，悲剧，演喜剧会让人很尬。轻喜剧那种，不是搞笑片。”
“舒越，你可以拟一个书面的方案吗？详细一点，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钱导说。
“今天的沙龙就到这里，惯例，大家请遵守保密原则！”钱导的助理宣布。
大家纷纷散去。
“舒越，你等一等”钱导说，“你晚一点走，我们再聊聊。”
“你刚才说的建议我觉得很好，关于剧本，你有没有什么好故事？”钱导兴致勃勃地说。
“嗯，我想想…….”舒越低头想
“我特意等大家散了才问你，担心你心直口快把剧本故事一下子讲出来，被其他人剽窃。哈哈哈”钱导笑起来，“既然你还没想到，那就回去慢慢想。加我微信，随时联系我。”说完助理上来帮钱导打开二维码，两个人互相加了好友。
舒越出来的时候，长吁一口气，似乎有舌战群儒的感觉。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见解有多高明，在场的那些人未必想不出，只是在这个圈子久了，大家避免冒风险，只愿意张嘴吃肉，没人愿意冒风险，用新人。可事实呢，往往打脸，经常票房扑街，投资人亏得想跳楼。对于知名大导演实际损失并不大。可惜了那些真金白银啊，舒越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