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川审完报表后，重重靠在电脑椅上，右手捏着后颈，舒展僵硬的肌肉。左手摸上桌上的烟盒，把玩几下，装进衣兜，拿出手机，看见了季凌洲给他发的定位以及略有深意的狗头表情，微信升级后，那只小黄狗还会动动耳朵。

　　他轻声笑，碰巧今天没有应酬，也不用值班。隔了几个工位的鲁亚拿着材料走过来，“川哥，宋总交代的新项目。”

　　“你看了吗？”他放下手机，翻着文件夹内的资料，鲁亚刚进公司没多久，上进但经验不足，有想法但不会统筹，季凌川仿佛看见了大学刚毕业的自己，一来二去指导他比较多一些。

　　“看了的。”鲁亚点点头。

　　“那这次你写一份计划，写完发给我，若是可行，这个项目你来负责。”季凌川笑着把材料插进桌上的书立，“电子版的发到我邮箱。”

　　“好哦，川哥准备下班了？”鲁亚看他整理桌面。

　　“对，准备下班。”季凌川起身抻抻衣服，“我先撤了。”

　　看着季凌川潇洒的背影，鲁亚歪着头表示不合理——笑面虎今天竟然准时下班了，也就是说，自己也可以躲过一天被压榨的苦海。

　　等季凌洲取了自己的车，再拉着夏尔岚和贺年赶到烧烤店时，季凌川已经在包房看菜牌了，三个人进了屋，季凌川抬头望了眼，起身招呼。

　　“哥。”季凌洲打招呼。

　　“来了啊，都坐，吃什么，今天我请。”季凌川把菜牌摊开放在众人面前。

　　“什么你请，难得这么巧遇见，这顿我请，使唤了一天老季，不得犒劳一下！”贺年主动坐到了季凌川旁边，对面两个座留给季凌洲和夏尔岚。

　　季凌川胳膊搭在桌子上，余光撇向贺年。他真的好久没见贺年了，看着坐在自己身旁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似乎在做梦一样。贺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哥？不认识我了？”贺年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和小时候一样，她也是直接叫哥。

　　“那我今天算沾了弟弟和弟妹的光。”季凌川神色如常，笑着让弟弟弟妹快坐。

　　点完了爱吃的烤串，“酒水饮料需要什么？”服务生又问。

　　“岚岚喝什么？”“弟妹喝啥？”“妹妹喝什么？”

　　三个人异口同声问夏尔岚，夏尔岚不好意思成为蹭饭的中心，忙说喝果汁就好。

　　“你喝什么？”季凌川又问贺年，把印满饮料的菜牌页摆在贺年面前。

　　“唔...那来一个大橙汁，哥你喝酒吗？老季开车来的，喝不了。”

　　“我也开车来的，我喝矿泉水就行。”一提到酒，季凌川的胃还在隐隐作痛，前天晚上被灌的有点多，做销售的是真的难。

　　过了十分钟，烤串陆续上桌。

　　羊肉串、牛肉串、鸡爪子、生烤鸡头......刚烤好的烧烤滋滋冒着油，伴随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顿时充满了小小的包房。

　　贺年馋啊，3年没吃到正经的锦城烧烤，直接拿了一串羊肉串吹了吹就往嘴里放，果然，第一口的烧烤永远是最好吃的，堪比夏季的第一口冰可乐。

　　“贺年，你要蒜......”季凌川刚扭头看她就笑了出来，“小朋友，你都27岁了，吃羊肉串还能吃一脸。”季凌洲和夏尔岚也抬头看贺年，贺年的左脸蛋上留了一道明显的黑印，是铁钎子上残留的碳。

　　贺年终究是个女生，笑完也有点不好意思，抽了张纸想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擦一下，还没等打开手机，头就被隔壁扳了过去，季凌川左手扶着她后脑勺，右手拿着餐具里附赠的湿巾给她擦了擦脸。“我看看，这回干净多了。”季凌川转回身，继续刚刚的谈话，大家似乎都没在意这个小插曲，贺年却觉得不自在，微微有些脸热。

　　这人怎么说上手就上手啊！

　　一顿饭吃完，再唠唠嗑，说说夏尔岚和季凌洲的故事，季凌川和弟妹语重心长：“我弟弟这人原来不这样，小时候可淘了，现在研究学问还变文静了，他有啥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告诉哥，哥治他。”

　　“凌洲对我已经很好了！”夏尔岚看看男朋友，“是我有时候给他工作添乱。”

　　“岚岚不叫添乱，叫工作中一点爱情的涟漪。”季凌洲少见的开玩笑，摸摸夏尔岚的手，拿起来亲了一口手背。

　　“诶诶诶！不带这样的，怎么秀上恩爱了！”贺年假装捂眼睛。

　　众人笑。

　　“你们吃着，我去个洗手间。”季凌川起身从包房出去。

　　贺年眨眨眼，反应过来追了出去，上什么洗手间啊，分明就是冲着前台去的。

　　“您好，一共消费386元，需要发票吗？”

　　“行，我把名头发给你。”季凌川熟练地结账。

　　“好的先生，我扫您的二维码就好了。”

　　“扫这个！”贺年先一步举起了手机，对上季凌川惊讶的眼神。

　　“不用，扫我这个。”季凌川把贺年的手机往后挤。

　　前台最终选择了开发票的季凌川。

　　季凌川低头看支付记录，觉得不喝酒的饭局真是便宜又舒心。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发票。”他拍了拍贺年的头。

　　“下次我请。”隔了半晌，传来贺年有些委屈的声音。

　　季凌川想低头看看她，贺年也刚抬头，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了，贺年眉头皱皱的，嘴也撅撅着，一脸幽怨地盯着季凌川。

　　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还是那个贺年。

　　“哪有当哥的让妹妹请客。”季凌川想接着拍她头。

　　“我不是你妹，季凌川。”贺年躲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包房。

　　季凌川有点懵，她以前脾气也这么多变吗？以至于前台喊了他两声才想起来拿发票，屋里的3人也走出来，季凌洲帮他拿了外套。饭店门口，几个人准备分别。

　　“我今晚回咱爸妈那头，明天难得周末没事，打算陪他俩出去买点衣服。”季凌川和弟弟说。

　　“那正好，哥，你把贺年送回去，我送岚岚回家。”季凌洲和夏尔岚并不知道两人结账时的别扭。

　　“哦，好。”季凌川点头，转身对贺年说，“我车停隔壁停车场了，你在这等我，我一会来接你。”

　　入秋的夜晚气温明显下降，几阵风里夹杂一些萧瑟。

　　他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把手中的外套披在贺年身上，“老大不小的，别一生气就叫我全名。”

　　贺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随后几乎是一秒变脸，笑嘻嘻地和夏尔岚说：“你们俩先走吧，我自己等凌川哥就行。”

　　“好，那我们先走了！”夏尔岚兴奋地举起手机，“微信聊！”

　　“走了啊贺年，到家告诉我们一声。”季凌洲上车踩油门就走了，他一是想和夏尔岚单独腻一会儿，二是给自己亲哥留个小机会。

　　贺年披着季凌川的外套，把自己裹得紧实一点，好奇心作祟，她摸了摸外套兜里，凭借形状猜东西。

　　钥匙、钱包、。。。烟？

　　贺年皱皱眉头，后知后觉闻到外套上的确有一股烟味，不过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抽烟啊。

　　至少她记忆中的季凌川是不会抽烟的。

　　“滴滴。”她听到车喇叭，抬头，是一辆黑色的SUV，副驾驶窗户摇下来，季凌川朝她勾勾手：“上车。”

　　贺年想坐到后排，伸手拉车门，“坐前边，快点，后面来车了。”季凌川先于她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

　　系好安全带，贺年把外套脱下来，“放哪？”

　　“扔后面就行。”季凌川目视前方，平稳地说。

　　贺年不想打扰他开车，拿出手机刷朋友圈，心里却静不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季凌川给她擦脸，还是替她请客，又或者是这样送她回家。

　　她偷偷看他，借着手机的微微亮光。这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端详他。季凌川和季凌洲是亲兄弟，长得又不太像，季凌洲随母亲，他随父亲。季凌川这几年跑业务做销售肤色明显偏深，五官倒也是端正的，但不如季凌洲那么细致，也不戴眼镜。

　　“怎么开始抽烟了？”贺年缓缓低下头，摆弄手机，蹦出一句话。

　　“为了应酬，和客户吃饭的时候抽几根。”季凌川舔舔嘴唇，“我平常不抽的。瘾不大。”他后加的解释显得有些心虚，平常加班时他也会抽一根提神醒脑。

　　“身为医生，你光是喝酒已经够伤身体了，烟能不抽尽量还是戒掉吧。”贺年义正言辞地说教。

　　“你对象不抽烟？”季凌川沉默了一会，问出一句。

　　贺年接的很快，“我没有男朋友，关心一下你的身体而已。”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劲。

　　车上昏暗，贺年并没看见季凌川刻意忍耐还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还是单身。

　　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有车载音乐慢慢唱着。

　　“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