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爱人
吃了午饭三个人一起去落星,李安乐送默默进了教室,同事们都围着东方云间问他的脚伤如何。余真真说东方云间拿着手杖应该换一身中山装再戴一顶礼帽,那就合适了。
大家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女声问,“谁是这儿的负责人?”
声音冷,语气更是,听到的人都寻着声音看过去。
门口正走进来一个瘦高的女人,衣着合体,妆发精致,就是脸色不好。
门厅负责接待的女孩儿过去拦她,被她视若无物的推开了。
也许是东方云间正好站在人群的中心,又或者是他本来就出众的气质,那女人径直朝着他走过去,与此同时,东方云间撑着手杖上前一步,“我是。”
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女人浑身散发着绝非善类的气息,余真真没等那女人走到近前就挡在东方云间前面迎了上去,“您有什么事儿?”
余真真已经双手叉在腰上,十足一副戒备的姿势,那女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站定了之后,越过余真真盯着东方云间。
东方云间在余真真身后说,“余姐,我来。”
余真真没动,朝着那女人的方向挪了一下脚步,“您有什么事儿找我就可以。”
那女人收回眼神落在余真真脸上,面无表情的说,“我要你们赔我儿子,这个主,你能做吗?”
顿时所有人都哗然,面面相觑,一片安静。
没等余真真和东方云间有所反应,那女人突然拔高的音调,用近乎疯狂的语气喊,“我要你们赔我儿子!”
同时就朝余真真狠狠的推了一把,余真真往后退,又碰到了东方云间,东方云间站不稳,还好后面有人扶住了他。
场面有些失控。
李安乐在教室里看了一会儿默默,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那个女人对着一群人毫无焦点,歇斯底里的喊,“你们谁能做主?谁!”
“我!”
众人看到了李安乐。
那女人顿时就看过去,眼神恶狠狠的,余真真去拽李安乐的胳膊,李安乐略微回头说,“余姐,带他进去。”
余真真知道,李安乐说的是东方云间。
“你能做主是吗?你是谁?”那女人比李安乐高,仰着下巴用鼻孔对着她。
听到东方云间手杖敲击地板走过来的声音,李安乐立刻回答,“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哼,你骗人,这儿的负责人是个男的,就是他!”女人突然调转了方向,胳膊直直的伸向了东方云间。
李安乐抬手抓住女人的手臂,“我是他爱人。我能做主!”
想要劝阻李安乐的余真真和正要上前的东方云间,以及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愣了。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来闹事儿的女人身上,这下子,全去看东方云间,尤其是余真真,她力度很大的回头,盯住了东方云间。
那个女人被李安乐扯住手臂放下来,李安乐又转了头跟余真真说,“余姐,带他进去!”
也许是她刚才那样突兀的表露了身份,余真真竟然感受到了李安乐这话里的威慑力,转身扶住东方云间,又招呼几个人一起帮忙,把东方云间往办公室里带。
东方云间自然是不肯,他抗拒着,“李安乐,我来处理。”
李安乐根本没有回头,只听见她跟那女人说,“你也看到了,他脚受伤了,这一阵子都不在,这里具体的事务都是我负责的。咱们楼上说吧。”
那女人看看东方云间又看看李安乐,还是随着李安乐上了楼。
东方云间要跟上去,被余真真拦住,“你就别掺和了。”
东方云间无奈又心急,李安乐胡闹就罢了,怎么连余真真都跟着拎不清,开办落星几年,也遇上过这种情况。孩子是一个家庭的珍宝,家长眼睛里容不得半点闪失,何况他们这里的孩子还不是普通孩子,状况更多。
他知道该怎么处理,可怎么能让李安乐去面对在气头上的家长呢?
他沉声,“余姐。”
余真真翻起眼皮,“行了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好好回去坐着,再把您老人家怠慢了,我啊,不知道怎么跟您爱人交代。”
她话里有揶揄也有些埋怨。东方云间听得出来,路上还跟李安乐商量,他俩的关系,得慢慢让大家知道了,第一个就要告诉余真真,这不还没来得及。
东方云间只好看着余真真也上楼去了。
三楼办公室里,李安乐正给那个女人沏茶。
落地玻璃能清晰的看到窗外的情景,有一个班的老师带着几个孩子在树荫下活动。那女人坐下之后就一直在看他们。
李安乐给女人杯子里倒了茶,观察着。
这个女人坐的很端正,如果不是刚才那样失态,会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职业女性。
她看了一会儿说,“我姓李。您叫我李老师,或者小李都可以。”
那女人缓慢的收回眼神,已经全然不似刚才那般愤怒,看起来还有些忧伤。她端起杯子浅尝一口茶水,声音也恢复了平静。“我姓孙,孙彦茹。”
“孙女士,您好。恩,刚才听您说您儿子,他多大了。”
“六岁。六岁半了。”
李安乐很自然的接道,“跟我儿子一样大。我儿子也六岁半了。”
孙女士抬眼看着李安乐,“我儿子有自闭症。”
“我儿子也是。”
孙女士显然是没想到李安乐的答案,她眼睛睁大了看着李安乐。
李安乐微笑,“能说很巧吗?真的,他叫默默,现在就在一楼上课。”
孙女士像是才回过神来,“你说,你跟这里的负责人是?”
“对。”李安乐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们的儿子也是自闭症,不知道您孩子是什么程度,我们是中度的。”
孙女士直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李安乐,依然有些怀疑,她觉得李安乐太平静太坦然了。
李安乐继续问,“您孩子也在我们落星做干预吗?叫什么名字?”
“赵泽霖。”
李安乐小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赵泽霖?上个月退学的?我记得,是他爸爸来办的手续吧。我之前没见过您。”
孙女士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连带着她的身形。
她本来是端方的坐在那里,脊背挺直,职业收腰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不容靠近。现在却像是被抽掉了那根脊梁骨,瑟缩起来。
“我跟他爸爸离婚了,孩子判给他爸爸了。”
李安乐实在不想再跟她说,好巧啊,我也是。
孙女士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低着头,“我的工作一直很忙,但收入还可以,我就想着让他爸爸带孩子,我多挣些钱,可没想到,他爸爸~”
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李安乐向着她坐了过去,伸手按在了孙女士的肩头。
其实不用多说,李安乐已经能猜到大概是个什么情景。她虽然没来多久,但是听过,也见过。不知道他们的家庭分崩离析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普通的孩子在单亲家庭中成长都会多少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更不必说一个自闭症的孩子。
也许孩子并不知道什么是离婚,可对于大人来说,夫妻双方只有共患难才能彼此依靠彼此鼓励,不然,靠着父亲或者母亲一个人,撑下去真的是艰难。
关于赵泽霖,李安乐多少听说了一些。这个孩子的情绪控制非常不好,有暴力倾向,稍有不顺心就要打人,或者自残。
干预的课上的并不准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大多时候是爷爷或者奶奶来接送,爸爸偶尔来一次。
带他的老师经常抱怨,家长如此不上心,光靠老师孩子的进步很小,有时候甚至是在这里都好转了,请上几天假再来还不如之前。
退学的原因他爸爸并没有说清楚,但是退的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