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一直待在这里过完整个寒假吗？”柴田问。
顾琛抬起头来，他的口里还在嚼着喷香的蚕豆米。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哀愁还是什么别的，柴田无法确定。
“放心好了。”他回答。
“虽然大食堂的膳食会停，集体宿舍的供暖系统会停。但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突然觉得他并不愿意提及任何与回家有关的事情，这种出人意料的想法让她感觉一阵寒栗。就算父母亲离婚了，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的打击吧……但也不一定。
“在这儿过年不好吗？”他接着问，“这里有暖炉，还有各种厚实的被子和桌布。你的棉袄也都送过来了，我们可以想办法过一个很美好的年。”
他走到厨房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篮子走回餐桌。竹篮是上个周末他独自外出时买回来的，反正她看不懂这种艺术，即便是博物馆里的，看上去也似乎都差不多。没太大区别吧，她想。竹篮里装满了什么东西，所以上面搭着一块饭巾。柴田看着顾琛满脸得意地轻轻拉开饭巾，她突然觉得这副模样应该保留下来。很生动，也吸引了他。好像找回了童趣，她很自然地笑了笑。但真正美好的东西都是无法记录和保留的。她看到那灰黑色的东西露出一点儿模样来了，于是赶紧伸手进去抓了一个。成功拿到一样自己很稀奇的东西，令她充满了成就感。她希望这种幼稚的小欢喜可以不动声色地留在脑子里，但显然失策了。顾琛似乎懂得她的整个心理，他正盯着她看，并且扭头时还露出了轻浅的笑意。
“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既然湘子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你或许可以考虑把她接到这里来。我们这个冬天可以一起过，怎么样？”顾琛坐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橙色的果汁。
“谢谢，我会考虑的。”柴田把那块灰黑色的饼拿到鼻子前方闻了闻，又放回篮子里。那种气味很好闻，让她有一种置身自己喜欢的世界的感觉。但她没有饿，她不能为了吃它而吃它。注视着厨房门口打着滚儿的叽里咕噜，她突然感觉到人与妖之间仿佛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顾琛还在嚼着蚕豆。窗外的夜色已经笼罩了下来，流萤们仍旧不辞辛苦地值着班。她双手匍匐在桌面上，把下巴枕在手上，思考着一些安静的画面。夜晚竟然来得这么早？她隐约记得自己只是吃完午饭而已，难道真的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她感受到流萤们正扑哧扑哧地煽动着翅膀，寒冷的夜风呼呼地叫叫嚣着。还有叽里咕噜的声音？但为何是咕呱咕呱。
一阵悲戚的女声时有时无地传来。或者是婴儿的哭声，还是猫的叫声？这几种声音似乎都有共同点。但蛤蟆君的结界里面不可能有这些东西闯进来。她皱了皱自己的眉头，继续睡。但那道女声或者婴儿的哭泣声很顽强，不停地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半夜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被腾空。似乎氧气也变得很稀薄。好像被强行搬走了一般。她困难地睁开眼睛时，总觉得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天已经大亮了，因为下雪的原因。一只徘徊在窗户口的流萤终于得到机会交给她一封信件，是奶奶湘子寄来的：斯卡顿已经放寒假的消息我早就得知了，我建议你留在斯卡顿过年假，这对你的成长大有裨益。至于什么原因，你不必深究太多。因为解释起来实在复杂。而我现在眼睛有些花，也不愿意写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你爸爸接我出去过年，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出去。与其回到家里一个人过，还不如留在斯卡顿。相信蛤蟆君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向它提，它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达成。我会在明年春天回来，到时候会去看你。或者寄明信片给你，祝你幸福开心。落款是：湘子。
“爸爸是不是也能看见那些东西呢？”她小声嘀咕着起床洗脸刷牙，她得打扮得体才能下楼吃早餐。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顾琛就不会给她吃得机会，还会说她不注重个人修养。换好衣服时，她在镜子里看到了长久以来难得一见得一缕阳光。叽里咕噜闭着眼睛正从楼梯上往下滚，这是它一贯以来赶赴餐桌的方式。奇怪的是，顾琛从来不说它的修养问题。头上顶着一箱纯牛奶的送奶小妖正在签字，顾琛给了它几个银币。
“嘿，我们家每天这样大吃大喝。钱财都要败光了吧？”柴田戏谑地走到厨房门口取出了一贯椰子汁来喝着。
“这样的话，我的安排就没错。鉴于你的觉悟，我们吃完早餐要去隔壁一座城市想点儿赚钱之法。”顾琛笑着送走小妖，关上门时，柴田瞥了他一眼同时扔给他一罐。
“今天的早餐看上去简单了很多啊。”柴田说道。
“你只管吃就好了。”顾琛悻悻地回答。
“有蛤蟆君在，温饱问题我想他还是可以保证的。”
顾琛这话说得很轻松，但柴田总觉得他不会真正去依赖蛤蟆君，男生总是在乎面子。万一到时候需要蛤蟆君，出面的一定还是自己。一想到这些事，柴田就觉得呜呼哀哉。早知道就该多捉几只小妖，这样的话银币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隔壁村是什么样子的？你有好的安排吗？”当然，此处的安排指的是过去之后的食宿问题。她不知道顾琛手里到底还有几个银币，够不够吃一顿饭。或者租一夜旅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冷雨夜的落魄。
看到他自信满满地丢出一袋钱币，她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他指着钱币说道：“我们不是缺钱才出去赚钱，而是必须找点事情做。”
“怎么昨天不说这话？你真是像极了玲子。”柴田得知是这样并不迫在眉睫的计划后，顿时发起牢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