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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花开彼岸(一卷完)

零点零时零分 奈黎柒柒 2952 2024-07-06 16:29

  叮——

  那支如梭箭矢在距离季姚不过一毫的地方变了方向,顿时耳畔疾风呼啸,转瞬到了五里之外。

  招旗飘飘,旗子上写着褪色的三个字——杏花村。

  阵风吹过,衣衫微湿的季姚打了个寒颤,同时回过了神。

  怀里的安庆宗咳了两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惨白的脸翻着血肉,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季姚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棱角分明。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驾马向着村落的东北角而去。

  那猎户小屋十分好找,门口石头上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花衣,身材臃肿的妇人。她似乎全然不觉外面正在下雨,见到他们停下连忙凑了过来。

  “孙大娘?”季姚问。

  那妇人顿时笑了,脸上的赘肉挤在一起,不停抖动着,“哎!贵人来了!公子这是怎的了,快些进屋。”

  说着她一把边掺住了安庆宗,拖着他就往屋里走。

  安顿好安庆宗,那妇人道:“热水烧好了,贵人先梳洗一下吧。”

  季姚看着满身狼狈的自己,点了点头。

  粗陋的屋子里热气氤氲。

  她摘下头上的簪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簪子色泽似乎暗了不少。

  她尝试叫着:“储息?”

  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宿主……我的……力量快用尽了,请……尽快完成任务……”

  “所以,刚才是你救的我?”

  半晌,储息才道,“是。”随后便再也没了声音。

  季姚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是个感情极其淡薄的人,甚至可以说没有七情六欲,像天生缺少什么东西一样。可来到这里不到三日,她觉得心底似乎有种不明的东西蠢蠢欲动。

  有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在慢慢恢复,是往事还是前世?

  季姚收了收思绪,她随时会离开这里,还有没完成的任务。

  屋子里热气朦胧,她把头轻轻靠在桶缘小憩——她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

  时光安静的流逝。

  她从昨天杨奉和小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荣义郡主的身世。

  这荣义郡主竟与皇帝一点血亲关系都没有,她的父亲北安王是功高封王的异姓王爷,一战成名。而将荣义郡主许给安禄山长子是杨国忠上谏的一箭双雕之计,目的将二人同时缚在长安为质,以压制蠢蠢欲动、功高震主的臣子。

  所以,荣义郡主不是在长安长大,她早就清楚了自己的命运,整个长安城与她而言就是一座困死她的牢笼。安史之乱爆发,李唐皇帝暴怒,理所当然下令斩了与他并无血亲的荣义郡主。

  那时的荣义郡主无依无靠,甚至人人骂她嫁了窃国贼之子。

  最无辜之人受着最恶毒的谩骂,她该有多绝望啊……

  大雨无情,凌乱了初生的花朵。

  *

  “贵人先吃点东西吧,乡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粗茶淡饭,望贵人不嫌弃才好。”妇人把饭食放在桌子上,笑道。

  季姚回之一笑,“大娘不吝收留,已然叨扰了,又怎会挑拣。”

  妇人慢吞吞地坐在季姚对面,看了看塌上的安庆宗叹了口气,“郡主,我家公子怕是活不久了罢。”

  季姚慢条斯理吃着饭,头也不抬回道,“最多两日。”

  那妇人看起来竟有些伤感,“郡主以后去何处?”

  季姚抬头望着她,勾了勾嘴角,“与殿下一处。”

  那妇人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长期的试探磨炼使她很快恢复正常,“郡主可要与殿下合葬?”

  季姚笑道:“火化后随风而去。”

  妇人不再言语,无踪无际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她眼神稍稍黯淡,“那郡主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季姚“嗯”了一声,继续用饭了。

  塌上的安庆宗呼吸似有似无,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体内摇摇欲坠的平衡怕是早已被打破了。

  季姚不敢再用毒,怕稍稍不慎,安庆宗一夕毙命。她拧了拧满是污血的毛巾,准备起身去倒水。

  “姚姚……”

  ……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汹涌的冲击着心脏,季姚怔在原地,四肢僵硬,脸上毫无血色。

  缓了片刻,她扭头看向塌上的人,那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做了个极其痛苦的噩梦。

  她走了过去轻轻放下水盆,跪在塌边仔仔细细观察着安庆宗,想从中再找出一丝记忆里的熟悉感。

  安庆宗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眼睫微微颤动,眼角淌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灵魂裂开的疼痛——

  浓浓的黑气、黑雾充斥着整个视野。

  黑暗之中有唯一光亮,点点荧光映着一个身着红纹黑袍的男子,在他身后是漫天血色彼岸花开。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太暗了,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在哭。

  眼泪颗颗滚烫滴在心口。

  记忆骤停,季姚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窒息感、灼烧感、噬心的痛……

  为什么这么难受?!

  不知何时,安庆宗睁开了深不见底般漆黑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郡主……”

  季姚立刻回神,“感觉怎么样?”

  她极力也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那是个很黑的地方……”他微微笑了一下,眼神迷离的看着上方,“那里遍地盛开着血红色的花,妖艳刺眼,我在那里等一个不知何时会归来的人……”

  季姚心脏在不停的抽搐,浑身抖的厉害,“我也做了一个梦,在那个彼岸花开的地方有一个男子对我说他一直在等我……”

  安庆宗笑了,“那花盛开在地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独自彼岸路。但我觉得那花美极了,赤焰、耀眼……”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了。

  与此同时,季姚脑海里响起储息断断续续的提示音。

  “宿主做好准备,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倒计时十、九、八……”

  季姚靠在塌边闭上眼睛,一边是安庆宗温润虚弱的声音,一边是储息冰冷的电子音。

  她觉得这两个声音都熟悉无比……

  窗外雨滴沙沙打在树叶上。

  季姚突然笑了,额心的莲花红的似要点燃一般。

  “我陪你去看花吧。”

  “好啊……”

  安庆宗没了声音,同时电子倒计时恰好数到了一。

  此刻身处混沌黑暗的不是那个伤情的黑袍男人,微微荧光中立着的是一个白衣不染的俊美男子。

  他温柔一笑,伸出指节分明的手邀请着对面的红衣女子,“花开正美,你说过要陪我去看的。”

  季姚莞尔一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屋外天已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明媚的阳光撒进屋里,斑驳着树影婆娑。

  塌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塌下靠着一个红衣女子,睡着了一般的沉静,两人神色放松,走的很平淡。

  没人知道,他们的约定。

  留一抔黄土随风而逝,携手看遍锦绣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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