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站起来，他看着前方，咧嘴一笑，笑容像是吃了糖一样喜悦。

　　......

　　再见，

　　原谅我一开口就要跟你说再见，

　　因为我是专程来同你道别的。

　　我记得那时候，你总是默默跟在我身后，就像腾蛇跟在君上身后。

　　他是君上的跟屁虫，你是我的跟屁虫。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数，我们一起爬了八十九个山头，淌过二百零五条小溪，看过四十七个湖泊，还有五个大海；

　　我们走过了一百二十一座村庄，有二百四十一天都在露宿；

　　我记得，你陪我看了三百八十九次日出，你为我做了一千六百二十六顿饭，你陪我听了一百五十六次大戏，你跟了我七百四十一天......

　　我知道我特别吵，君上时常嫌我吵不让我说话；腾蛇是条闷蛇，他虽然不嫌弃我话多，但他也不会理会我，他只当我说话就是耳旁风。只有你，你从不嫌我话多，无论我说什么，你总是听得那么认真......

　　其实我很喜欢跟你讲话，我两年来对你说过的话，比对整个万妖国说的话都还要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什么都想告诉你，我心里想什么，我喜欢吃什么，我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我都想告诉你；

　　其实我也很喜欢听你讲话，虽然你话并不多，可你软软糯糯的声音，我听着就是格外舒服。

　　不过很多时候，我都没怎么听清你说了什么，你说话总是很轻声，但那没关系，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好话，我知道你肯定是在表达对我的关心和你的快乐，你在我面前，从来都是那么欢喜。

　　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任性，我以前并不这样的，可为什么认识了你之后，我就变得任性了呢，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孩子，我胡闹耍别扭，你总会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地宽慰我。

　　是的，这便是我任性的理由，这都怪你，你太纵容我，你从不舍与我说一句重话，你做任何事都是先考虑我，你惯坏了我，可我是那么欢喜，你可知道被你包容着的我，每天过得有多开心吗。

　　我后来知道了，你那晚为何哭泣，那是你唯一一次哭泣，可我却后知后觉。你当时一定很想念亲人吧，在别家都过中秋团圆节的时候，你却跟着我这么个野妖露宿山林，可你是那么的温柔体贴，你从不表露出来。

　　你知道吗，我后来每年中秋都会买各种各样的月饼吃，可那些都不及你那晚做得好吃，我想，大概是我没和你分着吃吧，你说过的，要分着吃才会好吃。

　　我最近又常去看日出，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日出了，可最近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兴趣。我也能在没有你的陪伴下看日出，只是我觉得那日出不好看了，这么多年过去，连日出也变了。也或许，是你不在了。

　　对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是妖，不过我想，你肯定不会生我的气，你也不会嫌弃我，你肯定只会若无其事地笑一笑。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我怎么会认为你不能接受呢，你定然会接受我的一切，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再见，我要走了，同你讲话，我总容易停不下来，可我真的要走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像当初目送我离去那般舍不得我，你会想要给我准备干粮盘缠，你会担心我路上吃不好睡不好，你或许，还怕着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如果你还在，你一定会很挂念我，这是我唯一的庆幸，幸好你不在了。

　　再见！

　　*

　　樊白舒服地躺在草皮上，耳边忽然传来阵阵歌声，还有劈柴一样的声音，她奇怪地坐起身来，周围的一切却扭动起来。

　　......

　　樊白一阵眩晕，她使劲摇了摇脑袋，讲台上，导师正在讲课，左右两边都沉浸在手机中，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山寨国产机，十一点五十九，马上就要下课了。

　　“快收拾东西。”她提醒坐在靠外的赵华，一边自己也跟着收拾。

　　赵华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然后合书装笔再一股脑往帆布挎包里一扔，下课铃就响了。

　　赵华挽着樊白的手肘，两人几乎是铃声一响就往教室外冲，惹得还在讲台上的辅导员投来两束白眼。

　　“你真不吃饭了？那岂不是饿着肚子回去？”走到食堂门口，赵华要去吃午饭，樊白却要急着回寝室拿行李。

　　她买了下午三点的火车，但是从学校到火车北站就要花两个多小时，再加上又是寒假放假高峰期，取票进站肯定得排队，时间可谓是非常紧迫了。

　　“我买了面包，路上吃。”然后就往寝室跑。

　　明天才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其实樊白根本不用急着今天回，只是...她再次看了一眼罗胜发给她的信息：二十三号同学聚会，等你哦！

　　二十三号，很不巧的是，正是樊白的学校放寒假的日子，今年学校放得略晚。

　　明天就是二十三号，如果今天不回去，就赶不上明天的同学聚会了。

　　樊白其实对同学聚会这种社交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请她的人是罗胜，这个与她正处在暧昧期的男生，她不得不去。

　　说起罗胜，其实樊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要说喜欢吧，感觉又差了点，要说不喜欢吧，罗胜给她发消息、同她开玩笑、关心她的日常，她也是真的开心。

　　罗胜是樊白高中文理分班后的同班同学，高三那会儿，两人因为邻桌的缘故，关系还颇好。

　　其实在高中时期，樊白对罗胜并没什么想法，加之她又是个性格寡淡之人，所以高中毕业后，也没再与罗胜联系过。

　　她与罗胜重新开始联系，正是这学期末、两个月前。

　　两个月的时间，樊白对罗胜，又从陌生到了熟悉，他们之间的对话，从客套逐渐变得暧昧，樊白想，就这么发展下去，她或许能在毕业前顺利开启一段校园恋爱。

　　二十一岁了，她的初恋仍未开始。樊白暗念，小学只知道玩，初中只知道埋头学习，高中整天沉浸在小说世界，如今已经大二了，她似乎终于开窍了。

　　多少，还是有些喜欢的吧，樊白心想，否则自己现在的动力是哪儿来的呢，

　　从学校到火车北站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然后再坐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到绵阳火车站，接着又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到绵阳汽车客运站，最后赶六点那趟回镇上的末班大巴，

　　如果不堵车，七点过能到镇上，也不知七点的镇上还有没有摩的，否则她还得自己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家里。

　　这一路，不可谓不折腾，如果是第二天走，也不必如此急匆匆，可她既能忍受这些，想必，心里对罗胜，多少还是有些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