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逝，林清湫一行人镇压住多处怨灵四起的地方。每一处都是死伤惨重，无论是无辜的人还是追随她多年的部下。

　　“大人。”墨染为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天气冷，您也别站太久了。”

　　寒冽的北风呼啸而过，林清湫收紧了肩上的披风，目光注目着插进土里的一块木板。上面刻着“流萤在此长眠”这几个字，她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终是不忍再回想。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流萤嬉皮的笑声，可声音犹在，人已故亡。

　　林清湫敛下心神，“嗯，我们走吧。”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场景已然变换到了决战的那天。

　　遍地荒野，死伤无数。每一处地方都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乌鸦啄食腐肉，破烂的旗帜也早已倒下。

　　“林清湫，别再挣扎了，快把引灵灯给我们吧。”

　　“做梦。”林清湫单膝跪地，靠着莫负支撑起身体，剑指前方不远处悠然而笑的施然。

　　“何苦呢？”施然耸肩摊手，“你的部下已经全军覆没了，再苦苦挣扎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引灵灯是不会给你的。”林清湫冷然一笑，“而且我告诉过你，引灵灯是无法完成你所想要完成的事情的。”

　　施然敛去笑意，目光冰冷，“能不能完成，你怎么知道。”

　　林清湫淡然一笑，并无搭话。

　　为了一盏灯，毁掉了一个世界。

　　“复活一个人的代价，可真沉重。”林清湫抬眸看向施然，朝她微微一笑，“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林清湫！”施然双瞳微缩，良久，哑然失笑。

　　至此，后世人评判引灵使畏罪自杀。

　　看完了一切的她微微蹙眉，偏头问不知为何蹲在地上的祁木，“那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祁木睨了她一眼，盯着湖面被风荡起的涟漪，“一个很爱你的人，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鬼城得知你死亡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到战场。到头来连你的一缕魂魄都没有寻到，只剩下那把沾染你血液的莫负。”

　　林清湫敛下眼睑，静静地听着。

　　“后来，这个人寻遍了世间也未能找到你残存的一魂一魄。于是，他去求天道怜悯，让你能够投胎转世，哪怕只有一次转世的机会。”祁木顿了顿，“天道被感动了，决定给一次机会。但这个人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万年的锁心链束缚加身，失去半生的修为，再扔进天雷里洗刷一身罪孽数年。”

　　“洗刷什么罪孽？”

　　“那个人为了你……把鬼城和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屠杀了。”

　　鬼城里居住的都是死后的灵魂或是诞生于冥界的鬼魂，屠杀一遍即是给他们的灵魂下以重创。

　　撕扯灵魂的痛苦，这手段是有多狠。

　　林清湫诧异，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他那么爱他的子民，却为她屠尽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所以我之所以存在于世，是因为他……用半生修为与被困在那里的代价换来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此时连声音都是抖的。

　　祁木微微颔首。

　　林清湫轻嗤一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内心酸涩无比，想起之前黎修尧总在关键时刻出现，而后又迅速消失。嘴上说去执行公务，实际上只是他不能离开禁地太久。

　　明明自己都并没有多少灵力，却为了保护她不惜用大量的灵力为她治愈身体。

　　果真是个傻子。

　　可谁让她这么爱这个傻子呢？

　　林清湫眼神恢复澄明，手执莫负一步步走向树下站立的那个人。

　　黎修尧从震惊到看到她来到自己跟前，眼底的无措让林清湫忍俊不禁。他刚想伸手过去将人拢进怀里，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禁锢，手停在了半空立马收了回去，把脸偏向一旁。

　　林清湫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唇角微微掀起，她扬起莫负再尔用力往下一挥。

　　锁心链由此断裂。

　　黎修尧诧异地回头，内心震撼不已。不只是他，还有站在一旁的林昊知。

　　“阿湫，你疯了！这东西你怎敢随意……”林昊知扫了一眼地上的锁链，已然化作灰烬消失。

　　“湫儿！”黎修尧胸腔上下起伏，看样子，林清湫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他万万没想到林清湫竟会斩断锁心链，公然与天道作对。

　　“你又是何苦呢？”黎修尧上前抚了抚她的脑袋。

　　公然与天道作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就是天道吗？”林清湫笑了笑，“我的存在本就是逆了天道的，现如今只不过是跟它作对而已。”

　　“林清湫！”

　　一声怒吼让林清湫整个人颤了颤，她低头轻笑出声，半晌才抬头对上黎修尧的目光，唇角微微下压，手轻柔地抚弄着他的脸庞。

　　温热的触感让她内心柔软了几分，略微有些心生不舍。

　　黎修尧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林清湫的身体渐渐消散于眼前。

　　她跑了。

　　她用瞬移逃跑了。

　　林清湫再度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她不由得抖了抖。

　　“你没事吧？”祁木站在一旁问道。

　　他们再次回到了那天司怀瑾开宴会的酒店的二楼。目的也一目了然，是为了那天在这里遇见的那只怨灵。

　　“没事。”林清湫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寒意抖落了几分，“我们走吧。”

　　那个时候，林清湫就一直觉得那只怨灵很眼熟，而那只怨灵也莫名的亲昵她，后来她记起来了，以前也有一个人是这样。

　　表面看似疏离冷淡，实际内心火热，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万年之前她所犯下的罪孽，导致她身边的人一个接连一个的死于非命。而今生，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既然没有变化，那么她就要弄出变化来！

　　能救赎一个就是一个，趁她还有时间，能做些改变也是好的。

　　祁木的一个响指响起，走廊里的灯倏地一个接着一个亮起。黑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走廊里，时不时会被看不见的束缚磕绊在地，再而起来。

　　林清湫终是不忍，在黑影即将倒地的那一刻前将他扶起。

　　手触碰到的那一刻，黑影恢复了他生前的模样。

　　“云栖……”

　　林清湫眼眶湿热，手不自觉地触碰到云栖的脸庞，冰凉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全身，让她止不住打了个颤。

　　云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她这个动作的意思。但他却不抵触这样的抚弄，他眉梢上扬，淡淡的笑意蔓延在眼里。

　　林清湫伸手想将云栖带出这栋大楼，可在他们即将踏出大门时，云栖却被格挡在门后，无法向前。

　　“我都说过了，他的灵魂被当做祭品禁锢在这里，他走不出去的。”祁木在一旁撇了撇嘴道。

　　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林清湫手执莫负，阖上眼再次睁开，朝大门的上面横劈了一刀。锁链破碎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无数灵魂的嘶吼，声嘶力竭的哭喊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云栖怔了怔，瞧见林清湫那鼓励的眼神，尝试着踏出一小步，再一小步。

　　最终，站在了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