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辉踢踢踏踏走过来,他的鞋和地面接触声音比较特别,沈振中循声道,“是我多管闲事挡了你的路,和他们两个没关系,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吧。”
夏辉把玩着一把小刀,“我放了他们,然后他们再救你?我有那么傻吗?”
“我说话算话,决不翻后账。”沈振中掷地有声。
“我不信。”沈振中的人格被直截了当地蔑视,他此时无法倒仰,气淤于心。
小祥尚能勉强用脚尖撑在地面上,“严峻和他未婚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个马文才还敢怀恨!”
夏辉根本不理他,拿了把普通的小刀在他们几个身上反复割开伤口,看着伤口痊愈,再割伤。肉眼可见,痊愈的速度在渐渐放慢,他们的感知都集中在银刀附近,细小伤口并不觉着疼。来的路上,他在每人身上抽了400毫升的血,送到化验室化验,检验和人血有什么差别,结果已经出来,差别就是没差别。
他抬头问沈振中,“你们的血,绝症患者需要喝多少才起作用?”
要血就不会要命,沈振中镇定下来,“大约30毫升就够了。你要拿我们的血给人治病?”
夏辉点头,“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什么都有,命也只有一条,我要卖给他们新生。我怎么都得从你们身上捞回点儿什么是吧。”
沈振中沉了沉声音,“我劝你冷静冷静,人在死的时候,血管里若是有吸血鬼的血,极大可能会变成吸血鬼的。”
“也行,那我卖的就是长生。”夏辉完全是商人本色,左右逢源。
“你个疯子。”沈振中此刻声音都是软绵绵的,表达不出愤怒,而他实在愤怒,像水壶空烧着。
夏辉不耻上问,“既然只要30毫升的血,严峻为什么治疗了这么久?”
“他又不知道我是吸血鬼,见效太快,会吓到他的。”沈振中无奈答道。
夏辉不屑地撇嘴,“他,可不容易被吓到,他不是个好人,你让他骗了。”
沈振中还是尽量和他心平气和地沟通,“我救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他的未婚妻,我要她开开心心,和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
心爱的人一词伤了夏辉的心,他凝望着沈振中,“你当了多久的吸血鬼?长生不老一定很有趣。”
“没有趣,像困在琥珀里的苍蝇,成天想着自己怎么困进来的。”沈振中警惕起来,夏辉不要得了失心疯吧,因为失恋,准备抛弃人世,加入吸血鬼的队伍。
夏辉哈哈大笑,“你要知道有今天,还会救他吗?”他单单围着沈振中转了一圈。
沈振中认真地想了一想,答道,“救人没错,太笨有错,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我会小心。你呢,要是真爱她,该盼着她和严峻花好月圆人长久。”
“哦,我就该孤苦寂寞,我看着他们两个成双成对二十年了。”他是对自己在说话,一失神被小刀割了手。阿毛嗅到血气,倏地睁开眼睛,又无力地垂下,看到喝不到。
如果还能好好听他说话,就有劝服的机会,沈振中敞开一颗婆婆心,“一个人让你开心,你想和她在一起,是喜欢。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想让她开心,是爱。你要只是喜欢,就别说是爱,要是爱,别缠着她。”
“你的恋爱经验很丰富啊,以你的相貌,伤过不少姑娘的心吧。”夏辉说的这些,沈振中都没有过,既然没有过实践,似乎自己的理论就不足以服人。沈振中嗫嚅地说,“我有看书,书是集世间道理大成的。从我所见所闻,我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
夏辉认为沈振中的人生心得不值一提,“你真是好为人师,不用你来教我。”
夏辉不会主动放了他的,可爱自然会来救他,且不说重重山,便是层层楼,对她都是极危险。她那些小巧俏皮的本事,顶不了大用。她是个路盲,此外是个夜盲,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还是未知,怕就怕她横冲直撞到更危险的境地。归结起来还是自己不好,她是在他手里长成这样的。未知总比他的现状更令人发愁。
既然暂时死不了,自己会越来越虚弱,从头到脚的发冷,但是保不齐等夏辉放松警惕,有空子可钻。沈振中从吸血鬼手里都逃出来了,他需要的只是一刹那,为着一刹那,他可以等上三年,但愿可爱千万不要来。
这边,救援的人已经上路了,可爱一行人为了省钱,挤在一辆出租车里,胳膊大腿叠压在一起,臭汗在出租车里蒸腾,只能咬牙忍着,唯有胖子得到豁免坐在副驾驶。他们一路上下颠簸着,一时觉着全身散了,一时觉着五脏移位了,忍耐的极限和目的地几乎同时到了。
可爱遇上了相当于家破人亡的大事,可想而知,根本不记得带上钱包。田遥叹了一口气,帮她垫了车钱,花的实在冤枉,没有可爱,他完全可以步行。他自觉这钱收不回来。
目的地是一间家具工厂的旧仓库,这里是夏辉的父亲事业的起点,后来他老人家投向更赚钱的房地产,夏辉便征用了这个地方。没人在外面看守,大门关得很严实,田遥用力推了推,明显是在里面上了重锁。
可爱向铁门下面的缝隙塞了一张傀儡纸人,傀儡一触泥土,得了生机,自行从门缝钻了进去。片刻功夫,纸人钻了回来,跳到可爱手心里手舞足蹈报讯。她不住点头,对田遥说,“沈振中他们在里面吊着呢,不好也不算坏。另外,里面还有十来个壮汉在斗地主。”
纸人触发了田遥的好奇心,“你这东西倒是不错。”他用手指捅了捅,小人向后躺倒,一动不动恢复成普通的纸,好像他是害命的凶手。他尴尬地转移话题,“一次性的?你就这点本事?”可爱瞪了他一眼,“要是我本事够大,剪上上几个巨灵神,把他的房子拆了,还用得着你吗?”
厂房上方是一排气窗,田遥指挥几个人叠起了罗汉。理论该是胖子在下面做底基,然而他腰腿无力,担不起重任,可见不论做人做鬼,后天努力都是少不了的。可爱在一旁见此情此景,不由摇头,看这几个人的成色,阿毛小祥还算是吸血鬼中的佼佼者。田遥有自知之明,不曾骗她。最后还是胖子在上面,几个人搭好架子,把胖子抬到视线与气窗齐平的高度。他向里面张望,“看见了,三个人挂在一起。旁边站着的应该是害你们的祸首。”
可爱终究靠的不是他们,她又掏出几个新的纸人,小家伙们踩低攀高,跳到胖子头顶上,从窗缝钻了进去。
纸人在气窗一闪,入室的月光被遮断了一瞬,沈振中眼光犀利,便知道只能是可爱到了,心中喜忧参半,准备筹划自救及收拾可爱的烂摊子。
大家等着纸人有一番作为,胖子越看越锁紧眉头,它们从窗缝挤进来后,身体残损了近半,都怪小祥买的便宜纸。
沈振中侧着头好像在看地上,夏辉随着去看,看到好几块纸片浮在地上,他的手下也不知道打扫一下。他虽然没有洁癖,至少,这里一段时间内算是医疗服务中心,不能太不像样。夏辉把废纸用脚推拢到一处,倒是帮了大忙,纸人离沈振中他们更近了。纸人努力不懈,在沿着小祥的脚爬上去,沈振中脸上的筋肉抽了抽,可爱应该离着不远。
沈振中把视线收回,叹不出的气在胸腔里来回荡悠,可爱能怎么行动,她肯定是要像李逵一样横闯进来,用她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本事。夏辉完全可以拿他们要挟可爱,可爱肯定第一时刻跪降,她自己心里也该有数。有名有姓的活人,夏辉应该不敢随便处置,自然要把他们转移地方。可爱的一顿打逃不掉的,他想到这里,拼命收缩银刀周围的肌肉,要把银刀挤出去,银刀还了他千百倍的痛。
一番交谈后,夏辉望着屋顶若有所思,他要是回过神,沈振中一定要把他往多愁善感上引引,给可爱争取些时间。
几个纸人在小祥的胸口汇合后,齐心协力地去拔那柄银刀。夏辉下足本钱,银刀真材实料,既厚且重,可爱亲至都未必拔的掉。它们忙活一阵,银刀堪堪向外移了半厘,足够小祥透过一口气。小祥吃苦耐劳,性子极坚韧,他轻呼了一声“疼”。
胖子看到里面的情景,传递讯息给可爱,“差远了,你还得使劲!”双方距离还是太远,可爱法力不是无边的,是有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