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古墙箭亭投下的深邃影子欲拒还迎,要我振作起来,但我又暗自神伤,回忆起和奶奶爸爸一起在箭亭后的拱形长廊下种桃花,如今这桃花含苞欲放,而故人已逝,我却已无暇去抱憾。“好消息,医生通知我,白炽明天就可以申请出院了!”嫂子阿安在电话那头振奋地对我喊道。“啊,Amulet恢复得就是迅速,命大之人就是不一样。嫂子,我今晚要熬夜奋战,我不和你聊了,拜!” Amulet这身子压根不需要去出院,做个小手术就可以出来了,现在这些医生就是故意把病情说得多么恶化的程度,好赚病人的化疗费,简直服气。也有可能是Amulet希望找个契机让我能陪他一会,因为我们倆现在的关系,是不可能跟小时候一样成天黏在一起的,都有各自的事业,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高学历的女友阿安。
在批阅材料时,我发现法国客户写的文案里有很多对于我们公司不利的陷阱。看来他们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单纯。我反复在文案上把疑点画出,都单独打在电脑上存盘,并在笔记本上画了好几十遍我所设想的相应的对策。一直昏天黑地的忙到三点,Anthony的头像在我电脑上抖了一下,我连忙接了他的通话请求。“白炽,你这个点了还没睡啊?”尽管他在我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但他还是使出了穷追猛打的招数。“没,我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把我这批文案搞定,我背不完这些材料不敢睡啊!这老大也把我当三头六臂,三天之内就让我消化这么一大坨东西,脑细胞都需要重新组装了。” Anthony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比我压力大,所以我特地来分担你的压力。你觉得这些材料里有什么问题存在吗?”
我不想提前透露给他我的想法,所以我故意换了个话题:“昨晚我们倆在那家高档餐厅用餐的时候,你就没感觉到整栋楼微微抖动吗?”他沉默片刻,“没有啊,是你自己脑袋瓜被幸福冲昏了头脑,遇到我这种大帅比,才会这么觉得的吧。”我调侃道:“到底是谁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对我发春啊?”他吃吃傻笑:“是我的错,我太春心荡漾了,少男心犯了。以后我就和你做朋友,等你放松警戒了,我再慢慢变成你的精神支柱。”我白了一眼:“好好活着不好吗?我不和你说了,脑壳儿疼。”
Amulet还是应允我把他的个人资料传真给了他的“迷弟”启淇,我盯着传真成功发出时,却觉得启淇这人动机不纯,还是不应该让他和Amulet有过多来往。这个人从高中时就是这样,笼络了全校近百分之四十的男生,一次在校门口南门的天桥上一起和骚扰我们学校的一个高一女生的别校男生干起架来,成功赶跑那无赖后,启淇居然还要求那女生给他保护费,虽然收的不多,但从此以后学校里的人遇到麻烦都不敢被启淇发现。后来,我有一次参加校友会时,听那些女同学说他高考发挥失常,抑郁了几个月,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申东大学医学系,后来出国在国外医学院的实验室镀金去了,从实验室出来后直接在当地一家皇家医学院给政界要人做主治医师,是那里唯一的一个外国人。
凌晨五点的藤市,是我从未见过的另一番景象。作为一座孕育着繁忙的国际交流城市的它洗尽铅华,沉淀了悠久的历史人文风情在朝霞唤醒一座座鳞次节比的古宅府第开始,它们时而沉吟,时而狂哮,酝酿着这座城市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的浓厚的精雅又不失淳朴的气质,给从外地来此为他们的梦想奔波的陌生人娓娓道来这座城市看似清冷疏离、但实则平易近人的特质,并将它印在外地人的心里,洗涤去他们的漂泊感。
刚到公司大楼,热咖啡和各种新出炉的老字号早点的蒸发着热气变幻的酱香味在楼下交织成职场人士的一天的新序曲。炫耀着自己新订做或者是老公刚买给她们的新工作套装和古龙香水的女同事,互相吹捧、交换名片的男士们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简直就是一个隐形的股市交易所,都在琢磨着哪只股买进能赚到的利润的概率最高。“Mr.Thane早上好!”“David先生早安!”每位同事都在和他们组的头子打照面,我也表面点个头意思意思。又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即将打响了。
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和Gangnant的视频会议了,我争分夺秒地给曲哲发了条短信:“你好,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当初既然从来你家的歹徒手里捡回一命,为什么你家里人还是不知道你活着?你叔叔昨天还来我公司和我谈了这件事,还说你当初出事和我密切相关。”两分钟内她回了一条:“我没有什么叔叔啊,你在说些什么啊?”我吓得毛骨悚然,“你是曲哲本人吧?”“对啊,你怎么问我这种问题?”
我搬材料到会议室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你这脸是不是被人一拳打过?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张桀用一种跌破眼镜的眼神瞪着我,上来就想把我的黑眼袋硬生生挤回我眼眶里。“干什么呢?”Anthony滑了进来,如临大敌的眼神照亮了整个会议室。“不用开灯了,Anthony这眼睛至少几百瓦特,给公司省电费,多棒。”Thane老板的话让我和陆续坐进会议厅的其他同事笑出猪叫,但又想起曲哲叔叔,我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