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万春却是悠悠的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上一口，又而悠悠的放下，望了他几秒，才问道：“你要看酒坊？是要做什么？”

　　秦昇皱了皱眉：“我来接管这里，难道不应该先熟悉熟悉，先解决最要紧的问题么？”

　　卓万春那黄豆眼眯了起来，简直看不着缝，盯着他看了好一阵。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糟老头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旁边的钟灵九这么熟透的美女不瞧，却是盯着他这个汉子不放。

　　那小眼神，还有忽然出现的邪异微笑，让他菊花突然一紧。

　　他想到，暗叔在与他商谈结束之后，那个背影留下一句含沙射影的话。

　　语气有些渗人，说他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想到这里，他都有了打道回府的冲动。

　　命可以丢，贞节不能不保。

　　卓万春这时才呵呵一笑，目光挪到厅外，透过大门外边的街道，掠过来往熙熙攘攘的人们，看着那夕阳撒落在地上的余辉，说道：

　　“接管这里？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

　　秦昇闻言，心中暗道不好，暗叔怕是走了眼，松开皱着的眉头，忍住怒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是奉了家主之命前来接管这里，要在年底之前通过业试的，业试通过不了，家主若是在业会上丢了颜面，这罪过你来担当？”

　　卓万春一听，立马就恼怒起来，喷着口水说道：

　　“哼，看来你是不知道，家主太离谱了，竟然在商会中与人对赌，一年内赚一千万两银子？你看看酒坊现在门可罗雀的样子，什么个状况你心里没点谱吗？”

　　吐完槽，卓万春端着他那视若珍宝的茶狠狠地喝上几口，又而说道：

　　“呵呵，莫说是一千万两，就是不亏本，都是做着春秋大梦呢！”

　　“家主的事情，卓掌柜管得着么？家主既然派我过来接管，能不能做到，那便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秦昇心情极其不爽，第一次见到如此藐视大老板的打工仔。

　　不过一个小小的掌柜，也敢操心大老板的做法。

　　眼界够么，资格够么，难怪一个好好的酒坊，竟然能变成这样。

　　怕是经营出了问题，没有及时上报。

　　眼下，他也是打工的，也不好跟这老头子闹翻，只能转而心平气和的说着：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接管的，换句话说，接管之后就算酒坊出了更大的问题，也是由我担当责任，你顶多挪个地方，还是当你的掌柜，又何必为难与我？”

　　只见对方闻言，便是一阵冷笑，重新打开那封看过的信笺，拿到他的面前，信笺差点怼到他的鼻子上，使他急忙将腰背靠在椅子上躲避。

　　秦昇望着对方那双黄豆眼，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忍气吞声，接过信笺仔细看着里边的内容，看完脸都青了。

　　只见信笺上白纸黑字地写着：

　　[万春亲启，家主有令，调钟府书院学子秦昇，到你酒坊接管一切事务，望能帮助家主完成业试；

　　此外，家主与六公子对赌，在年内赚得纯利千万两纹银，若输，则酒坊交由六公子的商行打理；

　　吾思量再三，此酒坊乃主人微末之时的心血，断不可葬送于秦昇之手，故吾特此告知，若非万不得以，勿让秦昇染指酒坊生意，日后或可还有斡旋的余地，酒坊交由六公子打理亦无不可。]

　　秦昇看着信笺，感觉那一个一个原本就漆黑的字变得越来越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一般，信中竟是这等内容，他居然还亲手把这封信交给卓万春。

　　若是早知如此，傻子才把信给卓万春看。

　　哎，怪自己想做正人，忍住了一路上的好奇心。

　　想来这封信，暗叔是写给两个人看的，自己便是其一，猜测我会在路上偷看信中内容。

　　幸好，这卓万春将信件递过来给他看，不然就错过了，被蒙在鼓里。

　　话说，暗叔此举到底何意？

　　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酒坊的业试根本就是个幌子，根本就不是让他来干这个的。

　　卓万春见他瞧完了，便从他手里夺去，收起信笺塞入衣兜里，便摆了摆手说道:

　　“知道了吧？这一年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混着，不用担心，到时你被问责，无处容身，看在老暗的面子上，你也是书院的学生，算个账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可以让你在我手下当个小账房，包吃包住，月俸给你一两，虽然一两银子在钟城生活有些紧俏，但你只要不大手大脚，养个婢女也是没问题的。”

　　“等等，混？你说让我在这里混！”秦昇疑道。

　　混这个词，明显不是本地人会的，难道此人，曾经跟过钟山？还是亲近的那种。

　　“当然，不混你还想做什么？自主人仙去的消息在内部传开之后，钟城的酒水生意一日之间便被府里的四大公子掌控；

　　我这元老都难以立足，更何况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卓万春吹胡子瞪眼着说道。

　　“四大公子？呵呵！我可不是来混的。”他才发现一些眉目，总算清楚暗叔让他来这里的意图。

　　卓万春不知内情，冷哼一声：

　　“你不愿意混，好啊！就算有令牌在手，你可以试试，没有我的准许，你如何掌管这酒坊的生意！”

　　堂内不欢而散。

　　时夜。

　　好歹也是家主派来的人，卓万春也管他们个酒足饭饱，安排住宿。

　　这会儿。

　　秦昇躺在钟灵九刚刚帮他收拾好的床榻上，看着房梁发呆。

　　一道黑隐悄无声息的从他身下滑出，掠过旁边的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钟灵九来到他房中，端着一壶开水放在桌子上，双手便撑着桌子，捧着脸坐在那儿，担忧地看着秦昇问道：

　　“秦公子，我们真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怎么可能，这样，你明日先替我到城里转转，打探一下所有酒坊的酒水价格，还有各自背后势力的情况，还有，我说了很多次，你直接喊我秦昇就行，现在也没有旁人，不用喊我公子什么的，别扭。”

　　“明白了，公子，那你呢？”

　　秦昇翻了个白眼，无奈，摸了摸鼻子说道：

　　“嗯，我明日再试试，看能不能说动那个老顽固，当然，还得找个书行找些杂书看一看，我们对所处的环境了解的太少。”

　　瞅了一眼钟灵九，那躺在桌子上休息的凶物，又而担心的补上一句：

　　“记住，明日把你那胸围收一收，免得招上苍蝇。”

　　钟灵九闻言，目光变得奇怪起来，望了眼自己的胸脯，眉头皱了起来，叹了一声。

　　翌日清晨。

　　钟灵九女扮男装，戴着黑色帷帽，一大早便出去了。

　　而秦昇则是在院里的大树上站着，望到一栋正冒着浓密白雾的大屋子，略一思忖，便向着那儿走去，却在拱门处被人拦住去路，那人望了眼他挂在腰间的令牌，便是说道：

　　“秦公子，卓掌柜吩咐过，您不能进入作坊。”

　　“哦？”秦昇瞪起了眼睛，表情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实则内心极为冷静。

　　推不开对方的手臂，这人起码后天三重的修为，卓万春果然给他使了绊子，看来得另辟蹊径。

　　可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说道：

　　“公子，我们都得听卓掌柜的，上有老下有小，请您别怪我们。”

　　他原本是打算强行闯入的，但看到对方不止修为比他高强，那一身子的肌肉把麻衣绷得紧紧的，这种想法想想也就算了。

　　待晚上分身回来，再去里边转转。

　　酒窖路口，拱门前十几步。

　　秦昇再次止步，看了看拱门边上站着的那人，二米多的身高，修为都不用试探。

　　负着手看着天空说：“今个儿天气不错。”转身走了。

　　账房。

　　秦昇终于发现了一处进得去的地方。

　　只见几个账房先生正在盘账，随手抄起一本账本便翻看起来。

　　“少爷，卓掌柜说过，您不能看这些……”

　　阻止自己的是一个干巴瘦的老头，衣着儒者般朴素，一看就不是修武的。

　　他立刻举起手作势装作要打，那老头当即缩了缩脖子，回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一声不吭。

　　秦昇心满意足的撂下手摸了摸头，心中有些愧疚，笑呵呵的道：“我就是头皮有些痒，挠一挠，你可别误会。”

　　老头咧了咧嘴，没说话，也没再理睬秦昇，自顾自地拨动算盘。

　　他也乐个清净，找个位置坐在上边一本本看了起来，然而越看账本脸就越黑，这酒坊还真如卓万春所说的一样，真的连维持不亏都困难。

　　光自己刚看的上一年账本，就亏了八千两银子，还是靠钟府倒贴钱补助才苟延残喘下来。

　　只出不进，库存挤压。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

　　卓万春听属下说秦昇今天在酒坊里四处乱转，便四下寻他，没想到是在账房里发现这小子。

　　秦昇翘着二郎腿，满脸的不屑，摇了摇手中的账本说道。

　　“呦！还挺威风，你管的这酒坊亏得够可以的嘛！”

　　卓万春那老脸瞬间一红，随即恼羞成怒起来。

　　“出去出去！，以后这些地方你不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