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曾想过,他们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她怕是再也不会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念出他的名字了。
蓝汐,从来不曾恨过任何人的你,现在开始恨我了么?
他想起她侧头狠狠盯着他的脸,眼里一层又一层蔓延出来的恨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敢再去见蓝汐,直到简亦海醒过来,直到任暄妍抱着一个箱子从门前走过,他都拘禁着自己,不靠近她的门,不去想她这个人。
他一想起因为自己的关系害死了蓝澈,他一想起蓝汐哭着说她好痛,简逸枫就恐惧得全身颤抖,恨不能像乌龟一样缩进一个壳子里再也不出来。
他知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人总会遇到让自己不敢面对的事情。
简逸枫恨不能挖空自己的脑子,让思绪彻底断裂。
他不想提及蓝汐的任何事,简亦海能感觉到,所以他醒来后只字不提,就算好奇,也忍得密不透风。
直到有一天任暄妍过来道别。
是的,他们要走了,蓝汐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要离开了。
简亦海瞄了一眼隐忍得快要崩溃的简逸枫,问道:“她也伤得那么重,可以出院了吗?”
“我也觉得不行,可谁又能劝得动她。”
任暄妍走到床头柜边放下一提牛奶,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简逸枫,他脸上的疲惫是那么明显。
“睡前热点来喝吧。”
“就快见不到了。”
简逸枫抬起头,明明是看着任暄妍说的这话,但他们都知道,他舍不得的是谁,想要见的是谁。
“我们这种人,不见最好。”
“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啊,还欠你不少钱呢。”
任暄妍看着他很久,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向他:“简逸枫,你不欠她什么,被亏欠的人是你。”
他看着她转过身去,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言语。
她背对着摆摆手,身影一晃,只听见远去的脚步声。
-
三个月后。
宋筱晴在楼下客厅里收拾桌子,突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她回头看过去,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站在门口正看着她。
“你找谁?”
“我是蓝汐的朋友,我来拿点东西。”
“可是她不在。”
“简逸枫在吗?”
“他在楼上,你上去找他吧。”
“谢谢。”
这还是张景轩第一次到这里来,他走过客厅,正准备上楼,又听到宋筱晴叫他。
“小寒……就是蓝汐,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枫现在怎么会……”
可能是没有想到好的形容词,这男孩出现得也突然,宋筱晴问了两句自己也察觉说的不对,声音低下来,竟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张景轩停下迈上楼梯的一步,侧过身看着有些不安的宋筱晴,清秀的五官有点不耐烦,他不认识她,不过看在蓝汐曾提起她的份儿上,他不讨厌她。
“不要把别人的事,怪在小汐身上。”
感觉到他话里明显的敌意,宋筱晴局促地挥挥手:“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
不再多说,张景轩转身上楼,正好看到走出房间的简逸枫。
“她房间是哪个?”
简逸枫抬手指了指里面的那个房间。
“张景轩,我们谈谈。”
“不用,我没空。”
看着张景轩毫不客气地走进蓝汐的房间,简逸枫想起三个月前简亦海中枪后意识混乱之时,他抓着他不放手,说的五个字。
“回去,张景轩。”
张景轩。
简逸枫没有问过他哥,但不代表他不好奇。
等张景轩单手提着袋子走出院门,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简逸枫在路边站着,那姿态很明显是在等人。
他靠在墙边,目光空无一物不知落到了哪里,四月的阳光暖暖地从他后面透出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画面温暖得让张景轩睁不开眼。
也不知小汐有没有看见这一片阳光,有没有感到温暖。
张景轩走到他身边,看着路边行人一张一张笑容满面的脸,他又想到了蓝汐,那个不怎么喜欢笑的女孩子。
“你想说什么?”
“你认识我哥?”
低哑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让张景轩错觉简逸枫的喉咙是不是发烧烧坏了。
不过他没想到他说的竟然不是有关蓝汐的事,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嘴角上扬:“我连你都不认识,又怎会认识你哥?”
“张景轩,我说认真的。”他站直身体,认真地看着他。
后者一笑:“我也是认真的。”
张景轩侧头看他:“我们认识么,我连你名字是哪三个字都不知道。”
真不愧是能和蓝汐成为朋友的人。
“张景轩,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再重要,我也只能说,不认识。”
简逸枫的心沉了一下,难道哥哥口中的张景轩,不是这个张景轩?
“简逸枫……”
张口叫了他的名字,张景轩却住口没了下文,他犹豫了,他要不要问他,要不要知道答案?
简逸枫一眼看过去,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没事,我走了。”
张景轩有些慌张地转身要走,像是做了错事心虚逃跑的孩子。
简逸枫看着他的反常,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他:“蓝汐她……”
“闭嘴!”
张景轩背对着,咆哮着要他闭嘴,这一刻,他的心猛烈的颤抖着,像是高空坠落,恐惧深渊久不见底。
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张景轩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景轩,你在逃避什么?小汐她没事的,她答应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小汐不会骗你,更不会不做到答应你的事。
心里暗暗宽慰一下自己,仿佛信心又增加了一倍,张景轩愈加快了步子朝离人界走。
他一定可以等到小汐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她知道他在等她,她会回来的!
看见张景轩急急忙忙地离开,简逸枫扬头望着天空,在心里问了一句:蓝汐,你现在,怎么样了?
简逸枫回了屋,宋筱晴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枫,其实我好久都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喜欢小寒啊?”
宋筱晴紧张地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下,开口说:“不是。”
然后又说出两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字:“是爱。”
他对她的,不是喜欢,是爱。
“之前阿澈说你变了,我当时觉得你没有,现在我发现,你真的不一样了。”
“你不劝我放弃?”刚才她问他的时候,她的担心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劝你放弃,你就会放弃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现在他却因为她的反问被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即使知道她那么爱蓝澈,他还是爱上了她,现在都已经爱上了,放下二字又哪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