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迩牵起奎得的手,步入钟楼入口。
钟楼整体呈一个梯形,中间是一座螺旋步梯,楼体上开着小小的窗口,采光有限。但人们在钟楼里安装了电灯,因为节日的关系,还在步梯扶手上缠绕了彩带,使得原本阴暗湿冷的钟楼内部倒显得温馨有趣起来了。
他们拾级而上,偶尔还会碰到从顶层下来的人,他们互相打个招呼侧着身交错而行。
谢迩带着奎得慢慢走着,生怕奎得气力接不上,但奎得却一口气登上了顶层。
“看来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谢迩笑着称赞她。
“我是不是很厉害?”奎得调皮地在大钟下转了一圈。
他们扶着栏杆眺望,从钟楼上可以俯瞰大半个繁花村,农田、河流、村庄,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山谷里显得小巧而又可爱。
“如果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奎得说,“可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可以像那对老夫妻,到这里来度蜜月,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来这儿住几天。”谢迩将她搂到身边,“如果你想,等我们老了,我就陪你定居在这儿。”
“好呀,”奎得高兴地说,“但是……”她突然又伤感起来。
“怎么了?”谢迩发现了她的情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可以恩爱一辈子的。”奎得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沉的太阳,“有人会变,有人会离开,能像那对老夫妇一样相伴到老的,是一种幸运。”
“你到底怎么了?奎得?”谢迩扶着奎得的肩,使她转身面对着自己,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说这些?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奎得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一张照片,展示给谢迩,“这是我母亲。”她说。
谢迩接过手机,细细端详。照片中的女士约莫三十多岁,五官秀丽,气质优雅,一头棕色卷发向后盘起,身穿绛紫色丝绒长裙,端庄地坐在一把乌木高靠背扶手椅上,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网球大小的镂空雕花的金球。
“你觉得她漂亮吗?”奎得问。
谢迩郑重的点点头,将手机还给奎得,答道:“你母亲很优雅,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
“是的,她是一名医学博士,曾在全国最好的医院工作过。”奎得双手放在栏杆上,望着远方,“你看到的这张照片,她39岁,看起来那么美那么健康,谁能想到在此一年后她就去了天堂。”
谢迩在奎得身后,默默地伸直手臂撑在栏杆上,将奎得护在身前。他无声地安慰着她思念母亲的心,希望她能从伤感中解脱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到你母亲?”谢迩柔声问。
“我只是觉得,世上并不是所有夫妻都能白头到老的。我母亲走的时候,我才11岁,在我记忆中,他们从来没吵过架,到哪都牵着手。她走后,我父亲一直没有再娶,连女朋友都没找过。”
“我又想到你和我,其实我也差点死掉。”奎得的声音低沉着,她回忆着谢迩两次失踪的遭遇,以及自己被枪击中的经历,还有谢迩所不知道的自己的病,她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等在前面,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谢迩将脸颊靠在奎得的耳边,只静静地听着。他细细地思考着奎得的话,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别怕,奎得。”他温柔而又坚定地对她耳语,“我保证,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活到头发雪白,满脸皱纹,拄着拐杖走不动路的那天。”
奎得摇摇头,她说:“我父母结婚的时候一定也有这样的誓言,可惜,有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
谢迩在奎得身后,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那既然无法预知,为何要去担心呢?像你父母那样,一心一意地相爱,不管能一起走过多远的路,在一起的时候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奎得听着他的话,心下稍稍松弛了些,但仍默默地低着头。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我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是不是?”谢迩又戏谑起来,可这次奎得却没有笑出来。
“谢迩,”她回转身,看着他,“在繁花村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谢谢你。可正是因为这样的快乐,让我很担心,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经历什么,我更担心你的安全。”
“不会有事的,奎得。”谢迩摸摸她的脸,她的头上插着两朵玫粉色的杜鹃花,将她红润的脸庞映衬得明媚娇艳,令他心动神驰,“你现在就是我的铠甲,为了你我绝不会有事。”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我死了之后,再也没人像我这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