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得早就料想到,谢迩此去必定要耽误些时日。她也就不急不躁,只沉下心来一门心思认真运营着画廊。
但要说完全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自从谢迩回去后,她就一直留心着新闻报道,就生怕他只知道在电话里报喜不报忧。不过好在,一个星期过去了,尚未出现令人不安的消息。
不管是电视还是网络,有关他的新闻报道就没断过。有时候奎得看着某些小报的添油加醋,着实也是哭笑不得。
只是他们面对结婚声明期限的流逝却束手无策。婚约到期的那天,奎得明知不可能,但还是专门跑去法院央求法官为他们延长申诉期,只可惜法官也只得摇摇头,因为这是法律规定,他也无能为力。
终于,他们的婚约还是同样地被一纸声明宣布解除。
“只差临门一脚,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还能买到订婚声明。”谢迩在电话里不无遗憾地说。
“没关系,等你回来我们再结一次好了。”奎得安慰他,实则自己也倍感遗憾。想到他为了争分夺秒回来与她确认法定关系的那几天,简直是惊心动魄,而现在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婚约失效。
“不管我们有没有婚约,你永远是我太太,我也会在王室和记者面前反复强调的,我要让我们的关系既成事实。”他的声音坚定而又温柔。
“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奎得心中泛起无限思念,她多盼望他在身边。
“现在还不好说,我还在和民权党谈,我希望他们能对进步党施压。”谢迩耐心地说:“我想说服他们以我的事例,用人权这方面的议题去压制进步党,我也会支持他们,但我希望以此为交换,请他们不要为难王室。”
“你现在羽翼未丰,恐怕他们不一定会听你的。”奎得说。
“所以我还在争取。上次来采访我们的记者写的文章,已经引起轰动了,现在记者天天围在王宫门前,要求国王和首相给个说法。”谢迩轻轻地笑了笑,说:“虽然我在山顶没有地位,但我在平原上却是个秉持浪漫主义的英雄呢。”
奎得也会心一笑,“那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全国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所以他现在不敢对我怎样。”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和首相轮番劝说我,威逼利诱的,我现在几乎跟软禁也差不多,只不过我可以自由地和外界联系。不然记者们又要骂他们了,现在民众的态度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毕竟民权党正在冒头,搞不好执政党和在野党身份就要互换了。”
“听起来你这计划还不错,”奎得笑起来,“你今天干什么了?还好吗?”
“我很好,今天应付了几家报社的采访,我爸让我晚上去他的书房谈谈。”谢迩说。
“那你千万别冲动。”奎得还是不由担心他们父子俩的关系。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他沉稳的语气令奎得安心,他顿了顿,问道:“你今天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麦文一直在我身边,我很安全。”奎得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兴奋地说:“谢迩,我想策划一场你的特展,你同意吗?”
“专门展出我的作品吗?为什么?”
奎得嘻嘻笑着说:“你现在是明星嘛,我可得抓紧机会蹭个热度,我的画廊马上就要出名了。”
“哈哈,你的画廊早就出名了!”谢迩大笑道:“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是不是想再帮我造造声势?”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你同意吗?”奎得问。
“同意,”谢迩拖长了音,宠溺地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就是你别太辛苦,千万别又累病了,知道吗?”
奎得喏喏地答应着,虽然他们分隔两地,但她却仍能感受到甜蜜。现在她有了新的目标,心里也变得更加充实。
说实话,事业与爱情之间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选的。正如谢迩放弃王位也并不完全为了她,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对名利不屑一顾。
奎得思考过,什么样的爱情才是完美的——那就是各自有目标,但是相互能成全。他们正是因为这种恰到好处的契合而坚定不移,如果非要一人牺牲去成全另一人,也许爱情就会变得痛苦。现在,她可以用自己的事业去协助爱人达成目标,这对她来说是件两全其美、且振奋人心的事,这让她充满了斗志与希望。
就这么着,奎得开始着手准备谢迩作品的特展,她在谢迩的工作室里把几乎所有的手稿、作品、笔记全都整理了一遍,光装裱作品就请了两位师傅工作了一个星期才做完。
奎得也没想到,谢迩尚未出售也未曾展出过的作品如此之多,都被他潦草地叠在一起放在箱子里。
她不禁惊叹,他对自己作品的要求之高。这种对自己的挑剔,也正是他一旦展出就肯定是精品的原因,所以才会被人誉为天才画家。但其实每个天才背后都有很多被自己否定的成就,所以才使世人只看到他的优秀,忽略了他们也有不满意的时候——哪怕这些“不满意”在他人眼中已经几近完美。
奎得仔细挑拣了很久,根本无法取舍,最后忍痛选择了其中150幅作品搬运去了画廊。她留下那本装订有她画像的画册和那个装有她小相的盒子,用袋子封好,收藏了起来。
她自己仔仔细细地画了展厅布置图纸,仍打算按照上一次的光影秀形式来布展,但她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别出心裁,要更美、更沉浸、更感动人心。
这不仅是一场特展,也无关乎作者的身份,这是一场剖白作者成长与痛苦、爱与抉择的展出,它必须直指人心,并且唤起人们对自由和公正的渴望。
奎得相信,所有的美好和希望都深藏在人们的内心深处,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她细心地将所有的画作都做了年份梳理,再与谢迩沟通后,把当时当刻所在的地点和创作的想法都记录了下来,做了适当的文字梳理后,完成了一个时间线。
她已经想好了,她要用讲故事的方式引领观众走进谢迩的艺术世界。而故事并非要有声,就让光指引着,可以让人们更身临其境,走进画家的灵感内核。
而通过平易近人而又感人至深的展出,也将使谢迩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获得更多的关注与同情,或许来自民众的支持可以帮他更顺利地从王宫脱身,并且助他把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这是个美好而宏大的理想,奎得光想着,心里就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