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谢迩之后,奎得总觉得头有些疼,心里也憋闷得很。今天经历了这样不愉快的重逢,或许是为了纪念,也或许是为了回忆,更坚定了她前往画廊的念头。
在门前她徘徊了一阵,犹豫着还是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夕阳已经沉入山间,月光还未出现。窗口的路灯却很知趣地透过玻璃窗为奎得照亮了房间。
过去她每次来,从没有越界翻找过老师的东西,现在她倒一门心思想要翻一翻。
好似这里一直有老师的气息一般,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抽屉,看见里面有谢迩的速写本、炭笔盒、新的笔刷、颜料等等画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的好奇心突然这么重。
而当她打开书柜下半截的柜门,一个马口铁盒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奎得把手机支在一旁,照亮自己手边的区域,小心地取出铁盒。
这是一个银色的,印着蓝色星星月亮图案的小铁盒,大约20厘米见方,盒盖盖得很紧,奎得掰了半天,指甲都掰疼了,才好不容易打开。
“砰!”由于用了好大的力,盒盖直接从奎得的手中弹了出去,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也悉悉索索地掉出来,她连忙放下盒子去捡。
这是…画像?奎得在手机闪光灯的光线中一张张地收拾,一边收拾一边仔细辨认。
这些画片有水彩的,有铅笔素描的,有钢笔速写的,各种各样的画法,但共同点都是小小的,人物都是女孩,五官都差不多……
“这是…我吗?”奎得难以置信,画中明明就是自己!而这些画的笔触和用色习惯,奎得再熟悉不过,确认都是老师的亲笔。
奎得的脸红了,这回她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发烫。谢迩一直在画她,这代表着……什么呢?奎得不敢想,她摇摇头,不会的,她对自己说。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奎得一听就知道是谢迩的,他的脚步声对于她来说曾经都是最好听最具憧憬的声音。
只听得谢迩的脚步声已然绕过庭院往正门来了,奎得慌乱地收起画片,小鹿似的跳出屋子,轻轻带上门躲进了走廊的黝黑角落里。
然而谢迩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她,“奎得?”他问。
奎得不好意思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老师,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她低低地打了一声招呼。
看过画片后,奎得现在看谢迩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实在猜不透谢迩对自己到底是哪种想法,可是谢迩此次回来对她的态度明明又显得如此冷淡。
“老师!”奎得鼓起勇气:“我想…和你谈谈。”
谢迩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此次为什么回来,我都知道了。我很抱歉。”奎得的声音低低的,就算是日常在工作中再有魄力,可现在面对谢迩却完全没有底气。
“我知道,故去的人再也不能重现,我懂那种心痛。”奎得一股脑地说下去,“我知道我哥哥做的事是不可饶恕的,他这种危险的爱好损人也不利己。可我没想到他竟然闯了那么大的祸。”
“事到如今他还在掩盖罪责,逃避责任,他是个混蛋!可是……他是我哥哥,我想…我也可以负责。”
奎得坚定地字字铿锵地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其实并未想好该怎么负责,她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愧疚,面对谢迩,她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谢迩突然听到这些话着实有些懵,他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奎得。你不必替他道歉。”
他一边脱下背包放在地上,一边说:“我只是想为我姐姐讨个公道。”
谢迩说完这句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奎得。月亮升起来了,一缕月光从走廊侧面照进来,正好落在谢迩的肩头。他似有话说,却迟迟不语。
“我们,是不是回不到过去那样了?”奎得望着谢迩肩头的那一点月光,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迩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这间工作室,我还能用吗?”
“当然,我一直为你留着,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儿。”奎得有些高兴。
“谢谢你,奎得。”他迩停顿了一下,沉声说:“本来我只是想回来看看……回头我把这几年的房租补给你。”
“不不,不用。”奎得才不想和他保持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她知趣地取出钥匙去开门。
谢迩打开灯,环顾四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他呢喃着,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进来坐坐?”
“时候不早了,我不进来了,”奎得低了低头,将钥匙放在了门边的小边几上,礼貌地说:“钥匙放在这儿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师你可以知会我。”
奎得此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感到如此的难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现在的疏离感,令她不再敢对他以往的亲切有任何幻想。
她转过身打算离开,谢迩却在背后叫住了她。
“等等。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