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三个大夜的刑侦队长已经快没法看了,问询结束,剩下的抓捕工作也不一定非得他亲自去看着,于是他就被给强制替了下来,局长要把他给踹回家,他不肯,就打算窝在自己的办公室将就睡几个小时。
林顾问走出市局打算透透气,正巧就碰上了那些饭盒走过来的李颜笑。
“姚姚!你回国了!”李颜笑飞奔过来抱住了林婧姚。
“你怎么在这里?”李颜笑拉着林婧姚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我在市局当顾问。”林婧姚笑着回答她。
“你跟殷嘉言当同事啊?也行,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锤他。对了,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我领证的时候你不回来,我办婚礼的时候你不回来,我怀孕了你没回来,我现在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才舍得回来呀?”李颜笑气的锤她。
林婧姚自知理亏一直没敢说话。
李颜笑和沈书辞是青梅竹马,高考之前因为一些原因闹了矛盾断了联系,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在同一所大学读研,才又走到了一起。
现在两人又在同一所医院工作,沈书辞是外科医生,李颜笑是临床营养师。
“这个是送给殷嘉言的饭,这个是一些零食你帮我分给他们吧,我看你们挺忙的,我就不进去了。早知道你来,我多准备一份饭好了,明天我给你送来。”李颜笑把两兜子东西交给了林婧姚就匆匆忙忙走了,应该是要去接儿子放学。
“颜姐又来送东西了。”乔乔看着拿着东西的林婧姚赶紧帮了一把。
“笑笑经常来吗?”林婧姚看着乔乔轻车熟路的给众人发零食的动作问。
“队长之前仗着身体好,遇到大案就没日没夜的加班,吃在市局睡在市局,饭不好好吃就靠咖啡续命。后来有一次行动结束后,队长脸色惨白手脚发虚疼的都直不起来的腰,我们都要吓死了,以为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赶紧把他送到急诊,一检查才发现是胃痉挛还有胃溃疡。”陆林接过了乔乔发的饼干,甜却不腻的感觉在舌尖上弥漫,缓解了多日来的紧张,他感觉心都化了。
“离我们最近的医院就是颜姐工作的医院,颜姐听说殷队进了医院魂都要吓飞了,还以为殷队要为国捐躯光荣牺牲了呢。一看诊断报告嘴都气歪了,对着还挂着水的队长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殷队也不敢反驳,要不是沈医生拦着,颜姐估计能骂到殷队出院。”陆林揭起自家老大的短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时候我才刚来没几个月呢,哪见过这种架势,不得不说颜姐威武!后来吧,只要殷队在市局熬夜超过两天,颜姐就承包了殷队的饭菜,每次来也给我们带来不少好吃的。颜姐是专业的营养师她做的东西营养均衡还比普通的吃的抗饿。”陆林猛嚼了一下饼干,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都干完活了?在这里闲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殷队长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陆林和乔乔一愣赶紧逃离了现场。
林婧姚看了看表,他才睡了都不到三个小时。
“笑笑给你做的饭,你趁热吃了吧。”林婧姚把李颜笑送来的便当交给了殷嘉言,殷嘉言看着便当点了点头。
有了突破口,剩下的事情也就顺利了起来,蹲点抓捕审问解救被困人员,动作一气呵成。
临川和相邻的几个市县共捣毁了九个窝点,五处卖淫地点,抓捕人员一百六十七人,解救被困人员五十四人,涉案金额超过亿元。
后续工作和前期抓捕工作一样繁忙。不少人都前来报案,说自己被骗还有来寻找亲人的。
殷嘉言和陆林负责和临市的对接和善后工作,乔乔整理卷宗忙的后脚跟都不着地,林婧姚也被派去安抚受害者的家属。
网警和经侦支队在通过组织经营的杀猪盘核对受害者名单和被骗金额。
一天下来,所有人累的一动都不想动。
殷嘉言和陆林一天跑了五六个地方,此时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乔乔又给自己需了一杯咖啡,手指都僵了回不过弯,她今天已经用完了两只笔管了,这第三只也已经快见底了。
林婧姚捧着水杯给自己塞了最后一颗金嗓子喉宝,低头一看饮水机没水了,张嘴想叫人来换水,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谁也不说话,气氛诡异的安静。
新来的林顾问头一次感受到了市局的工作强度,只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天天带学生被气到心梗来的痛快呢。
这天坐地铁的林顾问看见今天车厢里不少穿着校服的孩子,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三月一。
“已经三月份了吗?”对时间并不是很敏感的林顾问瞧着一路上说说笑笑充满活力的孩子们,心情也跟着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三月份的到来也意味着林婧姚要在大学和市局两头跑了,不过还好临川大学犯罪心理学的这个专业并不是她负责,她负责的是学校的选修课的这一部分,选这门课的学生,学校会统一让学生们在软件里看负责录课老师录制的视频完成任务点,她顶多是每个月上几节公开课而已。
近来太平无事,市局的氛围也轻松了一些。
年轻的警员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周围的人会怎么样?
“到时候我一定要定一个特别拽的墓碑,贡品只要烤串和啤酒!”陆林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的难以抑制,显然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呆了很久了。
“我可是家里的独生女,我要是挂了我妈能哭死。”乔乔幻想了一下,直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林顾问你说呢?”陆林看见林婧姚赶紧问她。
林婧姚拉过来一个椅子,低垂着眼眸,摩挲着戒指缓缓开口说道:“在你出事十二个小时之后,你的亲戚朋友同学陆陆续续接到你离世的消息。
也许你的家人会以泪洗面,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你离世的事实。
也许你的亲戚可惜你的英年早逝,会想到你过年走亲戚的时候腼腆的笑容。
也许同学会感叹当初上学时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你的朋友会望着和你生前的聊天记录发呆,后悔没有多见几面。”
林婧姚的声音不大又轻又缓,但是所有人却都能听得清。
“在你出事的第三天,你的葬礼如期举行,你体面地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棺材外,爱你的人都在掉眼泪,控诉命运的不公。而讨厌你的人却在幸灾乐祸,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你已经离世了一个星期,你的家人还习惯性的为你准备了碗筷,却在这个时候崩溃痛哭出声。
你的同学会望着你毕业相上的脸发呆,在从前的记忆里拼凑你和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的青春。
你的朋友翻阅着和你曾经的聊天记录,怀念着和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网络上的好友因为你长时间不回消息,通过家人知晓了你离世的消息,突然的离别让他们措手不及,没有见的一面成了他们一生过不去的坎。
在你离世后一个月,大家都已经回归到正常生活,但一谈到和你有关的话题,都会忍不住的去怀念,你生前和他们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以后大家的谈资。
你离世一年,人们想起你的时候会惊叹时间之快,原来你都已经离开他们一年了。
你离世三年,很少有人能想起你了,他们会换新的手机,会删去你的电话号码和微信等联系方式,你存在的痕迹正在慢慢变淡。
有人已经逐渐忘记你忘记,还有人还无法从你已经你的离去的沉重打击中释怀,经常去你墓前看一看。”
殷嘉言不知何时出现在林婧姚身后,他静静地看着林婧姚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那以后,只有每当清明节到来之时才会有人记起你,来你的墓前看一看。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你彻底被世间遗忘。”
林婧姚说完才发觉办公室里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因为林婧姚这段话而陷入了沉思。
林婧姚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会让原本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就就沉了下来。
“不要害怕死亡,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不过没关系,古今中外这么多人,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被人铭记?我们享受当下,做自己就够了。”林婧姚站起来说的这一番话,才让众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林婧姚回头就发现殷嘉言正在看着自己。
学心理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在某一段时间质疑自己的所学的一切是否有用,林婧姚当初最低迷的那段时间连遗书都写好了,甚至还写了矫情的墓志铭。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我是凛冽的雪花,掠过大兴安岭的雪原。
我是温润的春雨,落于江南水乡的清荷
我是雄浑的鼓声,飞越黄土高原的云端。
我是自由的海风,留存南海群岛的海岸。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从未长眠。
那段时日子再难挨也终究是过去了,可这段略显中二的墓志铭却一直留在林婧姚的手机里。
每次心理状态不太对劲的时候林婧姚就翻出来看一看。
你瞧,这个傻子连墓志铭都写的这样又中二又洒脱的,你的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