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姐看来又是无聊了，追我都追到暗夜里来了？”

　　“说实话哈。”

　　“上次之后我还真不知道是你被拿来当实验品了。”

　　既然都被认出来了龙寒也不故意隐藏。

　　她大大方方跟莫迪解释

　　“我到这儿来，纯粹……”

　　龙寒意识到说话不便立刻停下往下说的话。

　　但笑不语，随即转移话题道

　　“当初把你交给宫琛，是你自己要求的。”

　　“可与我无关。”

　　“你！”

　　莫迪无话可说。

　　当初落到龙寒手里以后，龙寒因为解药的事和莫迪谈很久。

　　龙寒给了他选择。

　　龙卫，暗夜，两者选择哪一个。

　　而莫迪选择了暗夜。

　　“说实话，我是真不理解。”

　　龙寒的眼睛里像藏着星光。

　　目光紧锁莫迪，开口问道

　　“你要是想送死的话。”

　　“又何必要从暗夜逃出来？”

　　都背叛暗夜了还要选择暗夜，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与你无关！”

　　莫迪的声音虽沧桑但有力，清晰落入龙寒耳中。

　　龙寒挑眉，她并没深究。

　　“也对。”

　　人各有志，她这人不强求。

　　只是有些可惜了莫迪这一身的本领就这样没了。

　　她惋惜道

　　“我现在就算想管也无力。”

　　她转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萧条的景象。

　　连这周围的景都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

　　可能这宫琛就是要让莫迪明白的道理。

　　哪怕长得再繁茂，也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等着枯落凋零。

　　龙寒上扬的嘴角逐渐垂下。

　　眼中变为看不懂的一层晦涩。

　　“咳咳咳！”

　　莫迪的话才说完不久，突然就扶着旁边的柜子剧烈咳嗽起来。

　　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龙寒赶紧过来准备扶他坐下却被莫迪不着痕迹躲掉。

　　她凑近以后才发现莫迪呼出的气竟然是凉的。

　　脸上露出一抹惊色，难道莫迪一直在强撑？

　　“很可笑是吧？”

　　莫迪将龙寒的反应收入眼底，自嘲一笑。

　　他靠着柜子坐在地上，眼里空洞无光。

　　白色的衣领上沾染了几滴刚才咳出的血滴。

　　刺人眼目，莫迪沙哑开口

　　“我也没想到你来了。”

　　“宫琛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莫迪擅长用毒，甚至可以做到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这么强的一名暗夜大将，宫琛怎会就这么轻易糟蹋了？

　　若真是背叛，莫迪又怎会傻到重回暗夜？

　　龙寒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懂这漏洞百出的局。

　　看见莫迪命不久矣，或许是可惜莫迪的一身本领。

　　她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有和宫琛谈判的筹码。”

　　“若你死，暗夜没有人用毒比你更厉害。”

　　莫迪将头缓缓转过来看向龙寒。

　　他视力模糊看到的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或许也知道自己将死，他这次竟然开口解释

　　“因为我做了一件我终身都无法原谅的错事。”

　　他看向龙寒的眼神又似乎是在看另一个人

　　“你第一次见我其实我不是从暗夜逃出来。”

　　“那只是我想借你的手，寻死。”

　　龙寒本想开口问为什么。

　　但莫迪示意龙寒不要打断他。

　　这么多年了，他压了这么久，终于他能放心地说出来了。

　　“这也不是宫琛囚禁我，是我自己不愿再出去。”

　　“也是我自己在惩罚我自己”

　　“咳咳咳——”

　　下一秒，莫迪的头发以龙寒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白。

　　而脸上也不再是刚才青年的模样，快速脱水，变得皱皱巴巴。

　　“你怎么会？”

　　龙寒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诡异一幕。

　　她竟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衰老如此之快。

　　莫迪带着习以为常的口吻悠悠解释道

　　“这就是我研制的最后一味毒药，刹阴。”

　　光阴一刹那，眨眼至鬼府。

　　他的这味毒药是让人在短时间急速衰老，然后容颜骤变。

　　真正毒发全身之时，就是像莫迪如今这样。

　　全身枯竭，元气尽失。

　　“你服了你制作的毒药？”

　　莫迪淡淡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随后他从柜子里拿出另外几个瓶子摆在龙寒面前。

　　“这瓶是，往事散。”

　　“这瓶是弹指灰。”

　　“这瓶红色的就是，刹阴。”

　　“解药在另一个柜子里，上面有标签。”

　　龙寒看见莫迪准备的一切，她开口问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暗夜？”

　　“你是在等我？”

　　莫迪最后再看向龙寒，干瘪的眼皮下垂。

　　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嗓音沙哑得都快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模模糊糊中，龙寒似乎听见

　　“我在赌，老天眷顾我。”

　　“赌赢了。”

　　“这些毒药你给我有何用？”

　　“这毒，解药在你手。”

　　“我死以后，世上只有你能解。”

　　莫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从袖子拿出一瓶蓝色的药液。

　　“记得，将这药，洒在我的尸体上。”

　　“就……别让宫琛为我麻烦了。”

　　就当，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我的小龙寒，我仅有两面之缘的外孙女。

　　“莫迪？”

　　龙寒越听越糊涂。

　　她总感觉莫迪话里透着古怪，却她说不上来原因。

　　直到莫迪咽气的最后一刻，他眼睛一直是望着龙寒。

　　哪怕他早已看不见。

　　最后，缓缓闭上眼。

　　他的逝去，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一点痛苦之色。

　　“莫迪？莫迪？”

　　龙寒连叫几声都没有看见莫迪再次醒来。

　　她知道，莫迪死了。

　　曾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手莫迪，最后竟因悔恨服自己的毒药死去。

　　死得悄无声息。

　　“莫迪，你说你是为了什么？”

　　龙寒无意中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竟红了眼眶。

　　她起身将蓝色药液倒在莫迪的尸身。

　　看着莫迪的尸身一点一点消失。

　　空气中袭来一阵特殊药香，但很快也跟着莫迪的尸身一起消失了。

　　看着空荡的屋子龙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上一秒莫迪还以青年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

　　下一秒，却成一个老者与世长辞。

　　连尸身都不愿多留在世上一刻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是这么死去？

　　窗外突然吹起一阵清风，撩起了带着白色绢花的窗纱。

　　龙寒快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次靠向窗外。

　　确认周围没有人了，她才下楼又从门溜了出去。

　　走进森林以后，龙寒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望向那栋萧瑟的别墅。

　　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涩。

　　她不知道莫迪在里面究竟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