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魏干事的几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一脸淡定的丁伶伶身上。
白畅然首先笑了,举手竖了个姆指,“好手段!”
没人想得到丁伶伶直接绕开障碍,调了民兵过来。
“也不算什么手段。”丁伶伶的表情仍然淡淡的,像在解释一件平常的事,“我问了魏干事,陈领导本身就兼任人武部部长,直接反映一下就好了。”
“那你又是怎么搬动这尊大神的?”白畅然刚刚问出口,神情就是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纪检?”
丁伶伶叹了一口气,没看白畅然,却看向展飞:“你看看人家!都是一起入伍的解放军同志,思想认识怎么差这么多!我简直怀疑你是部队思政教育的漏网之鱼。”
展飞听懂了,低头没说话。白欣然却还没明白,疑惑地望着丁伶伶。
“我们刚来那天,黄家的人过来立威,我就觉得不对。”丁伶伶解释说,“这几天在镇上挨家走访,都说他们家仗着宗族势力,横行乡里,尤其是跟你们两家有仇。我估计你们一回来,又要被他们打击报复,就给县里纪检监察室打电话举报,请魏干事向陈领导也打了招呼。”
白畅然哈哈笑着鼓掌:“不愧是城里来的!我刚才说我索性去县里,山猫还不答应!”
这话倒是出乎丁伶伶的意料。她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虽然残疾,却神采飞扬的年轻人。
怪不得从他进门的时候,就充满了斗志。
“你也别说嘴,”白欣然却在旁边泼弟弟的冷水,“要不是小飞,你能有今天?”
“姐!”白畅然顿时泄了气,瞥了丁伶伶一眼,讪讪地摇头说,“我欠了他一条命,这就是永远的把柄。你还是赶紧把他带走吧,留在我眼前,我不保证不会杀人灭口。”
白欣然“咳”了一声,连忙过去推了他轮椅,口中絮絮数落着,临进屋才回头笑道:“伶伶你们两个说话吧。”
“哦。”丁伶伶下意识地答应,过了片刻,才转身看着一言不发的展飞。
刚才白姐和她弟弟都说什么来着?让她把他带走?
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看他,然后伸手勾在他脖子上。
“展飞,”想着白欣然刚才讲过的一切,她忍不住声音颤抖,“我疼。”
本来还呆站着的展飞立刻有了反应,像是想抱住她又不敢似的,两手护在她腰间,语气急切:“身上疼吗?”
“心里疼。”
他怎么会遭遇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
就算伤痕累累都一声不吭……
“展飞,”她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说,“你……”
一句话没说完,身体突然悬空,竟然被他扛了起来。
“喂!”
“进屋说。”展飞简单地说了一句,直接把她扛到屋里床上,才放下来。
丁伶伶满心的伤感被搅得乱七八糟,只能气哼哼地瞪着他。
展飞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外面冷。”他居然还解释说。
行吧,反正对着这个钢铁直男,什么沟通技巧都是白搭。
丁伶伶想了想,就换了另一个话题。
“行拘那个事,你怎么看?”
似乎被问到心虚的地方,展飞移开目光,半天才含糊地说:“对不起……”
丁伶伶被这莫名其妙的道歉堵得一愣:“你说对不起干什么?”
“一直瞒着你,是我的错……”
丁伶伶气得“咳”了一声:“你明知道那是他们故意对你打击报复,就不觉得不公平?怎么还把这当成污点了?”
问得倒也有理,展飞想,不过,除了她之外,谁又能容许自己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呢?
“会留案底的,一查就能查到。”想到和徐琅的那次谈话,他喃喃地说。
他是有“前科”的,这就是别人对待他的态度。
“案底可以消,”丁伶伶却干脆地说,“你那件事,根本够不上处罚。将来向公安机关申诉就行。”
展飞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实在想不到,她为了他可以做到这么多。
在有她的日子里,他处处受到她的保护和照顾,现在她又要把他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受到的伤害一一弥平。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就因为喜欢他?
可是,值得吗?
见他自己神游,丁伶伶恨得伸手揉他头发,一下子带到背后的伤,又忍不住“哎哟”一声叫。
顾不上别的,展飞连忙接住她的手,结果被她顺势在肩上捶了一拳。
“你简直能气死我!”她说,“你就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只给你搞个行政拘留?能判刑多好呢,到里面黑死你都有可能!”
正合了展飞之前对黄家马上要采取的举动的推测。
不过现在看来,纪检既然出手了,至少他这次能躲过一劫。
之后的事,还要看黄副书记和公安局的黄局长会不会被撼动。
一边想着,展飞就“嗯”了一声:“可能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也不算什么。”
“展飞同志!”丁伶伶已经气不起来了,只能加重了语气提醒他,“你觉得你不算什么,你那个二等功也不算什么吗?”
这个认知偏差已经无药可救了。
人家白畅然都知道可以去县里,他除了“都冲着我来”,连狠话都没放过。
就凭着他们俩一人一个二等功,真拍在县委办公室的桌子上,得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
按照政策,民政局还得上赶着给他们解决工作,因为都带了残疾,还得发生活补助。
哪见过他们这样的,英雄还乡,毫无风光,活得落魄不说,还被宵小欺负羞辱。
丁伶伶叹了口气,继续解释说:“你上次的事根本没法入刑,他们要强加罪名,就得把公检法全部打通,黄家还没那么大的能量。”
“哦。”展飞低着头答应,很是虚心的样子。
这些事,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更不曾把自己当成什么特殊人物。
他总是想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却忙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但丁伶伶的方法却很轻松。
而且,她也没有借助自己的背景,只不过找了正确的人,做了正确的事。
他实在是比她差得远了。
“光知道哦!”丁伶伶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正了颜色,“展飞,你得明白,要保护你珍视的人,就得先保护好自己。
“否则,你受到伤害的时候,在意你的人也会心疼。
“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