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

　　沈却闻言，悚然变色。

　　他知此方世界有妖鬼邪祟，却从未亲眼所见。

　　一他穿越时间不长，二他一直身居云河城中，日日两点一线，不是在家便是在温柔乡。

　　从未见过人畜以外的东西。

　　沈却紧握三寸修脚小刀，如临大敌，额头冷汗涔涔。

　　他目光如炬，心神紧绷，却自始至终也没发现，这声音从何处而来。

　　“咕噜，咕噜……”

　　忽然响起一串吞咽之声。

　　沈却循声望去，只见一女童，穿红肚兜，扎两个丫髻，皮肤灰白如纸，双眼漆黑无白，一张小嘴正大口吞咽鹰钩鼻青年的尸体。

　　三两下功夫，鹰钩鼻青年已被吃掉了大半个身子。

　　“小儿鬼？”

　　沈却心头一跳，他生平第一次见这种妖不妖，鬼不鬼的怪物。

　　这东西叫作鬾，俗称小儿鬼，乃是小儿死后化作的鬼怪。

　　小儿鬼双眸幽黑如墨，闪着诡谲之光，沈却一望之下，如坠冰窟。

　　“我吃完他，再来吃你。”

　　小儿鬼满嘴是血，边吃边道。

　　沈却脸色微变，面对如此异类，他打起了一万个小心。

　　“你怕啦？”

　　小儿鬼停下咀嚼，扮了个鬼脸，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它望着沈却不停地笑，声音稚嫩，却透着阴冷诡异。

　　沈却稳住心神，冷声道：“怕倒不怕，只是有些稀奇。”

　　他话音未毕，打算抢先动手。

　　猛地斩出一痕刀风，刀光如水，向着小儿鬼劈去。

　　小儿鬼见状，身形一闪，竟是化作一缕黑烟，轻易避开了刀风，接着黑烟一凝，再次变作小儿鬼的模样。

　　沈却心中暗惊，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所谓的术法。

　　“可惜只是大成的除恶务尽刀。”

　　小儿鬼一擦嘴边鲜血，抬手轻拍了拍红肚兜，不慌不忙地道。

　　沈却一颗心紧绷，挥刀再劈，刀风疾风骤雨般攻向小儿鬼。

　　小儿鬼屡屡化作黑烟，轻巧避开每一痕刀风，不屑地盯着沈却，似在戏弄猎物。

　　“你细皮嫩肉的，肯定比刚刚那个人好吃。”

　　小儿鬼声音阴冷，口中嘻笑。

　　它身形骤然一晃，化作一道黑影，瞬间逼近沈却。

　　“你不怕我大成的除恶务尽刀，又为何狼狈躲藏，不敢硬接？”

　　沈却冷笑一声，大声嘲讽。

　　“我接就接！”

　　小儿鬼撅起小嘴，一脸的不服气。

　　它身形一凝，口中念念有词，双眼幽光大作，一股邪风骤起，这小儿鬼不过两尺高的身子，迎风见涨，化作一丈之巨，居高临下，俯视沈却。

　　它吐了吐舌头，小手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不屑道：“来，朝这砍！”

　　沈却见它不闪不避，眸中寒光一闪，不留余力，全力出刀。

　　刀光如雪如银，划破长夜，直斩小儿鬼。

　　“不对！”

　　小儿鬼一见此刀威势，不屑的小脸上，顿时大惊失色。

　　它正欲再化作黑烟，以避锋芒，却是慢了一步。

　　小儿鬼惨叫一声，一丈之巨的身子竟被一刀分作两半，接着化作点点黑烟，消散不见。

　　就在沈却大松一口气时，忽见不远处又有一缕缕黑烟缓缓凝聚，再次化作了小儿鬼的模样。

　　“你骗人，这是圆满的除恶务尽刀！”

　　小儿鬼灰白的脸上，竟气得涨红。

　　它目光黯淡，嘴角挂着一丝黑血，看来受创不轻。

　　沈却见状，立刻乘胜追击。

　　小儿鬼小脸一惊，又化作一道黑烟，飘飘忽忽，远遁而去。

　　沈却只能望而生叹，大皱其眉，面对这种术法，他没什么办法。

　　“小鬼休跑！”

　　突然，一个清越透亮的女声喝道。

　　沈却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亮起一道红色火光。

　　火光照亮之处，小儿鬼所化之黑烟，一息之间消散无踪。

　　“夏大人！”

　　沈却借着火光映照，依稀可见女子面容。

　　他望着冲天火光，心中好奇更甚，看来又是什么术法，小儿鬼能化作黑烟，夏惊棠又凭空生火，他今日也算大开眼界，不禁心生向往。

　　火光渐灭，夏惊棠向他走来，随风轻曳的高马尾，在月色下犹如一朵飘飞乌云。

　　沈却拱手问道：“夏大人，那小儿鬼伏诛了吗？”

　　“已入轮回。”

　　夏惊棠颔了颔首，然后双目露出古怪之色，打量着沈却手中的修脚刀。

　　她忍不住道：“此刀如此之小，造型独特，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修脚用的刀。”

　　“......”

　　夏惊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冷哼一声：

　　“如今世道不安稳，不愿往生的鬼物越来越多，都想着苟在乱世作乱。”

　　沈却沉吟不语，忽道：

　　“或许它们并非想趁乱世作乱，只是乱世为人，不如乱世为鬼。”

　　“胡言乱语！”

　　夏惊棠神色一变，怒视沈却，手已按在了腰间长刀的刀把上。

　　沈却眼皮一跳，只得口中告罪。

　　夏惊棠脸色稍缓，垂目不语，似在思索沈却之言。

　　沈却先打破了寂静：“不知大人为何现身此处？”

　　夏惊棠解释：“我一出温柔乡，便察觉到了附近有一股阴冷气息，便一直追踪到了此地，发现原来是这小儿鬼。不过这小儿鬼为何会来找上你？”

　　“不知道。”

　　沈却摊了摊手。

　　他倒没问小儿鬼为何要来吃他，不知和苏酥老公可有关系。

　　不过那鹰钩鼻青年，是苏酥老公派来杀他的无疑。

　　这笔账先记下了。

　　夏惊棠忽而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这小小按摩师，竟深藏不露，除恶务尽刀竟已达圆满！这刀法我也是今日才突破大成。”

　　沈却心头好笑，他当然知道她是今日才突破大成。

　　不过她若是知道，自己昨日还压根不会除恶务尽刀，是不是会更加吃惊？

　　除恶务尽刀这门刀法，广为流传，除妖司有意让武夫人人学之，以克制妖邪。

　　沈却会此刀法，倒也并不稀奇，他不怕被人知道。

　　他轻笑一声，谦虚道：“我胡乱学的，怎么能与夏大人相提并论。”

　　“的确不能。”

　　夏惊棠不假思索，张口就道。

　　沈却一窒，心道：“给你点脸，你还蹬着上头？”

　　你不过大成，我已是圆满。

　　你好意思说我无法和你相提并论？

　　夏惊棠又道：“你如此年轻，就达到圆满之境，当得上武学奇才了。”

　　赞许之后，她又话锋一转：

　　“不过，你只是武夫，而非修士，远远发挥不出除恶务尽刀之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