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在这里？

　　柳序先前的提醒，指的是这个？

　　初狸心中隐隐有猜测，然而面上不露。

　　那柳序的二命剑……应该拿出来吗？

　　柳序看着舒洪明离去的背影，不约而同的，也有这种疑虑。

　　他想了想，觉得有两种方案。

　　第一，让舒洪明就这样去杀了李薇禅，然后再等仙君回来惩戒他。长期来说，这比较安全，因为他与初狸在这件事中，并没有提供最后一步帮助。仙君再追责，也到不了他们头上。

　　然而，短期来说，这并不保险……舒洪明对二人的敌意并不少，他与初狸是真的有死仇的。

　　在仙君回来之前，舒洪明与初狸的争斗必不可少，这便又是新的风险了。

　　第二，给舒洪明二命剑，让他与李薇禅同归于尽。

　　柳序看舒洪明目前的精神状态，清楚在城隍的影响下，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只要能杀李薇禅，舒洪明一定愿意接受一命换一命——这需要柳序提醒他，李薇禅身上有仙君留下的手段。

　　说来可悲……舒洪明这般聪慧之人，居然想不到这一点，就直愣愣要去杀李薇禅。

　　金丹大修的手段，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这个方法也有弊端……城隍会见到二命剑，他是有可能通过这柄剑，认出柳序的来历的。

　　而且，事后仙君追责时，恐怕很难将此事瞒过去。

　　柳序有些焦急，舒洪明已经快要走出大门，他必须快速作出决断。

　　艰难的决定……恐怕第二个方案更妥当。

　　这柄二命剑，不是什么有名的法宝，城隍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至于仙君的追责，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杀李薇禅的是舒洪明，不是舒洪明手上的剑。

　　更何况，舒洪明的威胁是实打实的……他虽是筑基，正面斗不过初狸。

　　可他手段多样，暗算、阴谋、陷阱样样精通——还是让他尽早死了比较好。

　　柳序做出决断，开口叫住舒洪明：

　　“你真的忍心，当面杀掉李薇禅么？”

　　城隍眉头一皱，不知道这少年想要做什么。

　　他明明已经按照初狸和少年的计划，将舒洪明当作傀儡一般，一步一步将他诱导入深渊。

　　可现在，他又要叫停……吗？

　　舒洪明脚步一顿，向石磨转圈一样，僵硬地转身。

　　柳序继续道：

　　“李薇禅到底是你小姨子，相处这么多年，你们不会一点感情没有。”

　　舒洪明面色死灰，再没先前的从容儒雅。

　　他嗓音枯涩道：

　　“你想说什么？”

　　柳序见他这般神情，不仅有些兔死狐悲。

　　被金丹当作玩具啊……

　　他没有过多感慨，而是在怀中摸索，将那柄小剑取出：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让你不见李薇禅，也能杀掉她……不过有些小小的代价。”

　　他一拿出剑，舒洪明尚未有反应，倒是城隍瞪大了眼睛。

　　二命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是老神棍家的公子！

　　他认出了这柄剑……这柄剑，不像柳序认为的那样岌岌无名。

　　城隍很快冷静下来，捧着肚子，看着这位公子。

　　难怪难怪，这么多宝贝，原来是仙君传人。

　　舒洪明皱着眉头，看那把小剑：

　　“这是什么？”

　　柳序咽了咽口水，解释道：

　　“飞剑……舒洪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的。

　　“李薇禅身上，是不是有仙君手段？”

　　舒洪明似乎没有惊讶，没有愕然，平淡如水道：

　　“有吗？”

　　他是真的不记得，小姐身上有什么仙君手段了。

　　因为城隍的多次逆转，他已经忘却城隍的存在……不然他不可能鲁莽地动手。

　　柳序只觉额头有冷汗渗出：

　　“有的，李薇禅被仙君收为弟子了……我说得没错吧？”

　　他小心求证……这毕竟是他与初狸的猜测，还是存在出错的可能的。

　　所幸，舒洪明撇着头，想了一会儿，迟钝开口：

　　“好像是的。”

　　他成功想起这件事。

　　柳序赶紧接上话：

　　“你现在是想去报复李薇禅，对么？”

　　柳序的问题，其实很奇怪……按常理来说，问得这般直接，舒洪明定会否认。

　　然而……此刻的舒洪明，已经形同僵尸，他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舒洪明点头：

　　“是。”

　　柳序循循善诱：

　　“你自己去报复小姐，一定成功不了……毕竟仙君的手段还在。

　　“我有办法，帮你一下。”

　　舒洪明问：

　　“什么？”

　　柳序递了递二命剑：

　　“这柄剑，出剑必见血。”

　　他没有说，这柄剑是必定一命换一命，他并没有这么正直。

　　能诈舒洪明，当然要诈一下。

　　舒洪明接过剑，细细打量着，问道：

　　“代价呢？”

　　他不是没脑子，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出剑必见血，这是不得了的手段，不可能毫无代价。

　　柳序顿了顿，张了张口。

　　他本想继续诈舒洪明，不想告诉他这柄剑必定一命换一命……然而，看他灰白面色，看他身不由己，看他形如木偶。

　　他还是开口道：

　　“你的性命。”

　　舒洪明冷笑一声，讽笑一声，厌世情绪溢于言表……然而，只是将剑握得更紧：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不能当着小姐的面，对她下手。”

　　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是城隍影响下的想法。

　　柳序清楚，舒洪明死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心软，但多多少少有些因畏惧而产生的同情。

　　舒洪明是被操纵着，做出这种选择的。

　　而且李薇禅……她虽然可恶，但脑袋有问题似乎不是她的错，现在也要死了。

　　柳序并非婆婆妈妈，只是有些感慨。

　　舒洪明深吸一口气：

　　“一命换一命么……我确实早该死了。

　　“想做好人……做不成，想做好丈夫……也没做成，现在想做好姐夫……不成。

　　“一事无成啊……”

　　柳序一咬牙，继续道：

　　“舒洪明，快做决定。”

　　城隍看得津津有味。

　　初狸咽了咽口水。

　　舒洪明盯着小剑，沉默下去……时间流逝此间。

　　半晌，他才抬起头。

　　舒洪明神采奕奕，面色红润，眉开眼笑：

　　“杀。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说给自己听那般。

　　他已经没有刚刚的死气……将死之人，居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生机！

　　舒洪明很高兴，好像回到李薇龙扑到他怀中的时候，好像回到初识李薇龙的时候，好像回到放纸鸢的时候。

　　“哦，对了。”他笑着，自由自在的，对两人说，“那个侍女，让她以后不要这么嚣张了……去另寻一个人家吧，我不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