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井之后没多久,眼前就进入一片黑暗,李东方晃了晃绳索示意井口的林七尺停下,然后敲开了酒坛子积尘的泥封,一股辛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喝吧,喝吧……快喝酒,快上钩,别让小爷等太久!”
李东方往黑暗里倒了足足小半壶烈酒,然后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里传来了哗啦啦的破水声,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将李东方吓得一声惨叫。
那手抓过他怀里的酒,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然后扯进黑暗里,李东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那个手腕:
“七尺姑娘,快拉我上去!那个谁……上钩啦!!!!”
林七尺在上面等得然后绳索突然绷直,一股大力死沉沉地往下拽。
然后李东方扯破喉咙的声音传了上来。
她当即将手中绳头绑住葵花重剑,用力插进土里,然后双手拽紧绳索,一步步后撤,靠着天生神力,竟然生生拽出了两个大男人。
一个男人当然是李东方,浑身泼洒着烈酒,刺鼻难闻,一双手狠狠抓住另一个男人的手腕。
另一个人则是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眼看活不久了,却死死抓住空酒坛子不放。
里面的酒是一滴不剩被他喝光了,他才昏死过去。
林七尺翻过男人的脸,看到熟悉的沧桑胡茬和脏浊也改变不了的丰神俊朗。
“他就是大叔!”
“原来借剑大叔长这个样子……他既然是七剑天之首,谁能把他伤得这么重?”
林七尺也很好奇这个事。
凡是她好奇的事,当场八卦之魂就会熊熊燃起,她刻意压低声音道:“这事我也就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到黄河边上的时候,虽说我也在场,但是还没开打呢,就先让我避到三百里之外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打架就把我支开,我就觉得这事里有古怪,你品,你细品,我又不是没见过打打杀杀,在我们冥陆……”
李东方见这少女说着说着又开始跑题了,眼看再也说不完了,只得出声提醒道:
“咳咳,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要救人?”
林七尺这才恍然大悟:
“……哦对,对!救人救人。”
李东方环视了下四周,有家村民的院落亮起灯盏,鸡鸣刚落,狗叫又起,眼看是有人要起夜撒尿了。
“这里不方便救他,先回家再说。”
李东方借了辆板车,将李浊酒搬上车拉回了自家的棺材铺子,为了避人耳目,将他放进了后院一口棺材里养伤,全然不顾病人的忌讳。
简单喂了些水,李东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然后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伤口太严重了,再不治疗,肯定就要咽气了!”
“那咱们快请郎中治疗吧!”
“没钱!”李东方两手一摊:“是真没钱了!现在大环境不好,人都出去打工了,棺材铺没生意,就连之前钓他的那坛酒,都是我去酒铺子赊账赊来的。”
“那怎么办?”
七尺好看的小脸上,第一次有了愁容,忽然她眼前一亮:
“对了,你们这儿,有青楼吗?”
“啊?”
“要不把我卖了吧,我这么漂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
李东方一口闷血差点喷出,连连摆手说着不至于不至于,人家青楼选角儿,还是有基本审美的。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李浊酒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不就是赚钱嘛,我有办法,但是就咱俩可不行,如果能再来个人,那就完美了!”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哥,是你吗?”
小白纸回来了,脚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巴,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看到李东方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钻在他怀里不舍得松开。
原来那天李东方去追遁走的童颜儿,白纸不放心他,也跟着跑了出来。
但是她只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两条小短腿倒腾了老半天,硬是没追上李东方。
于是她就想,那我就守在村口吧,等哥哥杀了那凶女人回来,第一时间就会看到我。
“我一定要在这里等着,哥哥没了爷爷,我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小白纸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月明星稀,萤火扑朔,小白纸哼着童谣给自己壮胆: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
要媳妇儿干什么?说话、逗笑、解解闷儿”
哼着哼着,虫鸣渐息,小白纸靠着树干就睡着了。
有外出的乡民回村时,发现白纸睡在村口,心疼地将她抱回了家,小家伙白天操劳过度,现在是呼呼大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因此也错过了被拖行回村的李东方。
好不容易等白纸睡醒了,赶回棺材铺,又刚巧李东方正在枯井台那里忙着帮林七尺钓人,俩人再次错开。
白纸发现李东方没回家,便做了一大锅面片汤等他,结果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李东方,小白纸觉得很是担心,便劈了柴火,留了纸条。去平夜原上寻找李东方。
平夜原经过洪水冲刷,格外狼藉,大片大片的麦子伏倒在泥坑里,村民们欲哭无泪,只能尽力抢收,多收三五斗就能多抵些税粮。
白纸在麦田里找啊找,找了一整天,问了无数人,都没找到李东方。
等她失望地回到棺材铺的时候,发现李东方居然已经回来了。
而且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她太开心了,忍不住就抱紧了这个才收养她不到十天的哥哥。
咦?怎么多了两个人?
白纸虽然年纪小,却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她才被收养过来,家庭地位还没怎么稳定,肯定不喜欢家里再多两个人。
所以她悄悄地问李东方:
“她们是谁?”
李东方没打算瞒着白纸,一五一十地将那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就连林七尺和李浊酒大反派的身份也一并说了,至于被女人绑成大粽子拖行回来的丢人事儿,就理所当然忽略掉。
说完又用商量的语气问:“小白,你说眼下咱要不要收留他们俩?”
有些事可以做,但做之前,一定要问。
问了,就是态度。
一个咱字,一下子消除了小白纸的敏感,虽然只是早来了几天,但这个家是我俩的家。
再加上白纸只瞧了林七尺一眼,就被她葵花一般温暖热烈的外表吸引到了,那时一种男女都会喜欢的美,毫无杀伤力,充满了亲近感。
所以她很开心地笑出声来:“你想留下他们就留下嘛,我是没意见的。”
李东方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快去洗洗手脚,然后过来吃饭,我有个很重要的赚钱计划,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