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枪声,转头看见秦翰拿着瑾瑜的配枪,那女人应声倒地,手上的刀掉落。
“四娘……”我走到她身边,好在丹青扶住四娘,钟毓跑过来。
“钟毓,你没事吧。”
“哥,你没受伤吧。”文茵抓着钟毓的手臂。
“我没事,先送娘回房吧。”
“好。”说完文茵带着丹青走在前面。
钟毓抱起四娘,回头看着秦翰,“谢了。”
大嫂也跟在后面,我本想过去,欣溶拦着我,使了使眼色。
家中一时间乱作一团,周夫人被吓得不轻,周瑾言盯着倒在地上的尸首,暗自发愣。
“舅舅,现在您相信她是凶手了吗?若不是仲离方才及时开枪,怕是我三弟现在也难逃毒手。您觉得,我会找人来害自己的亲兄弟吗。”
冯督察坐在一旁,也是听着一半,想着一半,
“我看,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少爷说的不无道理。”
“冯督察……”
“既然有证据证明此人就是杀害令郎的凶手,就拿回警局仔细查探,派人调查一下这个女人的来历。若真是受人指使,那定会将此人重新捉拿,若只是她一人所为,她现在已死,也算是给周少爷一命抵一命了。”说罢,冯督察站起身,周家人见他无意再探,只好作罢,
“有劳冯督察跑着一趟,改天专门招待您,那我就先带内子和小女回去了。”
周夫人盯着我的目光切齿腐心,到现在她还是不相信这件事和姚家无关。
她走到那女人身边时,不屑的瞥着,
“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粗鲁卑贱的女人,怎么配为我儿偿命……谨言,你过来。”
周瑾言拖着脚步,将头偏向一边,结果被周夫人使劲儿拽过去,吓得直跳脚。
“有什么好怕的,一个死人……仔细看着,记住你大哥的仇,不能忘了知道吗?”
“……知道了。”她小声说完,忽然作呕,奔向门外。
“舅舅,我还要善后,就不送你们了。申伯……”
“大少爷。”
“送舅舅他们还有冯督察到门口。”
“是。”
总算是送走了这些“贵客”,元青受了伤,只好让家里的护院抬走了地上的尸首,结果从她身上掉落出什么东西。
大哥走上前拾起,是我那天在浮桥上看到的景泰蓝的镂口簪花,我本想过去,和秦翰对视,又停住脚步。
“这么精致的簪花,可不像是她的东西……先收着吧。”
大哥将簪花递给秦翰,我默不作声。
“父亲,方才多亏了仲离,才让钟毓得以躲过劫难。”
公公本因为她和文茵的事有些成见,可是今日他救钟毓一事对姚家来说是个不小的人情,以姚家的身份和地位,救命恩人的人情,总不能是两句感谢就能应付的。
公公若有所思,站起身走到秦翰身边,
“这件事的确是我姚家欠你个人情,钟毓是我家中最年幼一子。只是想来你家中条件不差,定不缺什么金银玉石,若是可以的话,就让东霖为你谋求个好军职,你看如何?”
秦翰会心一笑,像是知道公公要说的话。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人情,从前在军中还是承蒙大少爷提拔,仲离本想着能多跟着大少爷学习就是,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是……”
公公见他并不想什么加官进爵,似有其他的请求,
“但说无妨。”
“……我从前还是士官的时候,有幸认识二小姐,觉得她率真无邪、落落大方。其实仲离很早就对二小姐有种莫名的亲近感,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令嫒。当时见她只是看得出并非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本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后来才知道二小姐的心意。当然仲离自然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希望您可以给我个机会,能不能让我……”
“能!”文茵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兴高采烈的追过去,“我早就和家里人说过,这辈子,只嫁你一人。”
公公轻咳了两声,拽开她,
“没个规矩,一个女孩子说这话成何体统?”
“那我来说,仲离和文茵情孚意合,望您成全。”
他可真是会“趁热打铁”,正赶在这时候提这些。公公现在肯定是左右为难,可他不止一次助姚家的人脱困,从前跟着大哥的时候还有这次帮助瑾瑜甚至是救了钟毓。若是文茵没有这个意思还好,可这关键就是文茵对他有意,还因为两人的事和家里面闹情绪。
“依我看,老爷,不如就当成全了他们两个。我看这仲离不也是相貌堂堂,能跟在东霖身边就说明他有八斗之才,如今又是我们姚家的恩人,若不是东霖及时赶回来,瑾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姐姐,你说是不是?”三太太倒是缓过神来,悠哉的神情看热闹一样。
“文茵是我们姚家的幺女,如今文怡嫁了人,就剩下文茵这一个女儿。今天确实是我们姚家欠了你的人情,可这‘丁是丁,卯是卯’。你要是真的想和文茵在一起,总要让我们宽心,不会日后将自己今日之言抛诸脑后。”
“宜修说的没错,既然你今日提出来,我也就直说,我担心的也正是你逞一时之快,只会让你们两个追悔莫及。这对我女儿来说,远比你要难过的多。”
秦翰盯着文茵的眼神,无奈又含情。
“爹……爹……”文茵扯着公公求情,公公无动于衷。
“淑慎,把文茵送回房,我有两句话想与他单独说。”
“是,老爷。”
“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啊,爹……”
“二小姐,您就先和老奴回去,老爷不会为难秦少尉的……”淑慎姑姑拉着文茵上楼。
“爹……”
好不容易解决了瑾瑜的事,文茵这边又是一桩,公公这个一家之主还真是辛苦。
“宜修、荆云,你们都先回去吧。”
说罢公公走在前面带着秦翰往书房的方向走,我想着先去看看四娘,婆母按了按额头,答应着。
我进去的时候,四娘已经醒了,坐在里面轻声抽泣。
“好了,娘,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看看……”钟毓把着四娘的手,轻放在脸上。
“娘方才真的是吓死了,你要真的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娘,我不吃饭都不见你这么担心,哥哥不是没事了吗?可是多亏了仲离,要不然……”
“住口!”四娘听见这话就变了脸,“你和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连名字都不叫了?再说你那是自己耍小性子,你哥哥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泣。
“娘,你说话要讲道理,方才是仲离救了我哥,他什么都要求,还向父亲提亲……”
“你说什么?提亲?”
“四娘你先别急,父亲正和秦少尉谈这件事,毕竟事关文茵终身,父亲自有定夺。”我坐到大嫂身边的凳子上。
“那老爷……是答应了?”
“这个……还要等公公说了才知晓,不过今天这件事秦少尉确实帮了不小的忙,至于他对文茵的心思就要看能否过得了公公那关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文茵站起身要走,被淑慎姑姑挡在前面,“姑姑……”
“二小姐,老爷吩咐了,您就别为难我了。”
我走过去,把着她的右臂,
“文茵,你不是相信他吗?他若真的对你心意不改,那不管谁拦着都不会放弃,若他连这点都做不到,如何能让人相信,他有和你度一生的决心。”
文茵转过身,抓着我的手,
“父亲真的不会为难他?”
“不会的,文茵。”大嫂也劝说着,文茵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在四娘的房间里坐了小半时辰,我们便各自回房,我回想今天的事,也看不懂秦翰到底是什么立场。从前只知道大娘是他的姑母,可是他竟然帮着姚家找到了凶手,还是秦家人。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女人,看那女人的反应,好像不认识秦翰。
那次在山上的时候,她曾和我说,不受命于大娘,若真是秦家上面的人培养的爪牙,秦翰没有见过,倒也是正常。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情,现在秦家的这个死士没了,消息早晚会传回去,她既效忠秦家,虽不受命于大娘,却是在为她办事。看来秦翰这次是不好交代,大娘家中若想脱身,要么“自断一臂”,和这死士撇清关系,要么也是要凭着秦翰的薄面,求他个人情。
以秦翰现在的位置,今日一事以后在姚家中更是恩人,甚至会成了“准贤婿”,有了这层关系,自然不必担心祸事临身。
“小姐,你怎么还是心事重重的,二少爷的事不都已经有眉目了,我听大少爷的意思,这两日,二少爷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
阿夏诧异的瞧着我,还以为我是在为他的事忧心,瑾瑜的事已经有了结果,我更担心的是秦翰真实的目的。
罢了,至少现在能看出,他不是和大娘一头的,至于是不是在独自故作谋划,以公婆的眼力,他若有歹心,也难躲得过。
第二天大哥说可以将瑾瑜接回家,我带着阿夏去警局的医护所,他在输液的病床上睡着了。
我走到他身边,悄声坐下,见他脸上有了血色,不再像上次的那样憔悴。我将手伸过去,想试试有没有发烧,一下被他抓住,左手搂住我的腰,直接贴到他面前。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避,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倒是不习惯,松开手,
“听大哥说,你昨天在周家人面前不停护着我,你就不怕得罪了他们?”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没理由怪在我头上。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还躺在这儿?”
“当然是等着我妻-子来接我回家。”他还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
“幼稚。”
“你去哪儿,不管我了?!”
他拔了针踩着鞋追上来,还推开了一旁的医护员,当真是“活蹦乱跳”。
之后在家中,公公没有提及那天和秦翰说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也没有阻挠秦翰和文茵见面。想来也是为了稳住文茵的性子,她现在孩子心性,越是不让做的事,就越抵触。先不要说他能否娶文茵,最起码可以让文茵不再因为胡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