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又跑去了酒坊,好在最近我没有去找过他,还有一件事,承德他好像去了秦翰府上,小茴曾看到他和云笙谈话。”
“承德是因为我对阿夏一事的态度,怨恨与我,情理之中。只是瑾瑜若是知道……”
“以他的性子,肯定要去找承德算账,到时就暴露自己的行踪,若是连他都落入秦翰的手上,我们恐怕就真的别无他法。”欣溶此言,让我不禁担心瑾瑜冲动行事,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眼下我们再如何忧心,外面的事也帮不上什么。不过,最怕这里面也掺杂着心怀不轨之人。”
“你是说,家里还有他们的眼线,可如今我们已经受制于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欣溶坐直了身子,左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们知道公公的性子,想要硬来,极有可能两败俱伤。可要是内外联手,趁其不备,又如何?”
我回想着方才在书房中,所有人的神态,
“三娘这个人,从来争强好胜,心直口快。若是她能帮助文家,日后凭借与文家的姻亲,也能平步青云。可我一直觉得,三娘不是个心怀城府之人,就算是姚家落寞,说到底也不过是沾了自己的女婿光……”欣溶听着我的论断,轻点着下颌。
“文茵落在秦翰手上,虽说钟毓为庶出幼子,但论继承家业,也要在大哥和瑾瑜之后……”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也开始犯嘀咕。
“可是现在大哥和瑾瑜都不知所踪。”欣溶说出了我所想。
我站起身,来回踱步,
“这……四娘向来贤淑宁静,对婆母也是谦恭。况且钟毓的心性率真,断不会有谋权之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就算是四娘不想为自己争,可她未必不愿为钟毓想。”
“那今天公公没有直面提出应对之法,难不成也是对四娘有所怀疑……可这种时候,如若我们自家人都没了信任,不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先不说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万一这是秦翰他们又使出的计谋,为的就是将其中各个击破,离间关系,我们这样不是正中下怀。”我坐到沙发上,脑子里直打转。
“也不尽然没有这个可能,所以公公才没有直接说穿,只是要我们等待时机。若我所怀疑之事无错,就算不是四娘,这个人也很快就会有动静。除了公公有危险,你也要注意,毕竟另一份秘法,在你的手上。”
姚家和外面失去联络,我们只能随形势而动,夜里我听见声音,装作熟睡。
我摸到枕边的配枪,是瑾瑜从前留给我的,开了台灯,
“……白芷?”
白芷也是十几年的姚家旧人,前些日子说是家里有难处,婆母念在从前侍奉的缘由,许她留在家中。
我将白芷送到公婆跟前,公婆也是将信将疑,可这白芷来的时间确实蹊跷,就在她回姚家不久,家中便遭围困。
“白芷,我问你,你跑到穆清的房间做什么?”
“我……家里面的老人生了重病,又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府邸,这才动了歪心思,想着找机会溜出去,送些钱财。”
婆母坐在圆椅上,长叹,
“你若当真有困境,我又岂会熟视无睹,何必如此。”
公公起身走到窗边,脚步声沉闷的很,
“……淑慎,先将她带下去吧。”
“是,老爷。”
我见公婆并未提及秘法之事,以为自己多心,
“穆清叨扰公婆休息,这就先回房了。”
“等等……”公公叫住我。
“穆清,你先坐吧。”婆母吩咐我坐下。
“我知道你向来谨言慎行,之所以将白芷匆匆送来,就说明她不只是想盗财物这么简单。”公公的话让我不由得无所适从,看来他已经知道我手上有我爹留下的秘法,那就说明……
“毕竟,你是陆离与沈家千金的骨血。”
“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
“从瑾瑜要娶你的时候开始,我便让申伯着手查探你的身份,后来,尹先生的一席话,让我对此事生疑。十几年前,为我家中施行占卜的叶孔阳叶先生,将他的好友尹千觞引见与我。这些年我也曾有过怀疑,这个尹先生,究竟为何一而再的暗中相助。而且,他即使不出宅院,对我府上的事,也是了如指掌一般。我本以为他是在家中安插眼线,不怀好意,后来因为种种,便放下芥蒂。不过最重要的缘由,还是因为,他手上有当年你爹的亲塑瓷章,陆离的手艺,我断不会认错。”公公坐在前面,与我说起。
我见自己还是没能瞒过公婆,也不再班门弄斧的耍弄什么小心思,
“并非是我刻意隐瞒,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况且,我不希望因为我自己的身世,再为家中带来风波。我当初为连家蒙蔽,险些为人利用,陷姚家于危险之中。如今我已知晓自己的身世如何,心中实在愧疚。”
“快起来……老爷和我后来得知你在连家的处境,也能理解你所作所为,并非出自自己所愿。只是连乾之实在过分,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以后,还在想着利用你。”
“孩子……你和我说说,十几年前,那场山火,你是如何逃脱的?还有,这些年,又是如何生活的。”
我将自己这些年的大致经历娓娓道来,以及父亲留下秘法一事。公公说卷轴的下篇本来是在他的手上,可在一年前,就已经遭到盗窃下落不明。当时公公让淑慎和申伯暗中调查,并未有结果。
“今天我和欣溶谈话的时候,就察觉有人在门外,所以刻意提起此事,之后白芷便趁我休息进门。她是在三四月前回来的,您的那份卷轴又在之前被窃,也就是说,白芷很有可能和下卷的盗窃者有联系。”
公公忧心忡忡,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算是现在控制了白芷,偷走下卷的人还是会再想其他的方法,甚至我们身边不知道谁就是他的人。
不过如此想来,四娘的嫌疑倒是暂时解脱,毕竟自瑾瑜母亲出事以后,公公就迁走了当年的旧人,封锁消息。
“其实当初白芷回来的时候,我便有所犹疑,老爷的意思是想将计就计,没想到白芷真的有所图谋。所以你带着她过来的时候,老爷就知道秘法已经在你手上,你和瑾瑜上次回德化,就是为了此事,对吧。”
我听着婆母所言,轻声答应。
“只是方才如若我直接揭穿她的心思,就会打草惊蛇,白芷身后的人可能得到风声逃之夭夭。既然她方才说是觊觎财物,我便顺着她的话。不过,白芷究竟是哪边的人,尚未可知。”
“文家和连家,都想得到这份秘法,不管在谁手上,肯定都在算计对方,想要据为己有……我记得半月前,文家递过寿贴,上面文老爷的寿辰好像就是这两日。”
“你的意思是,想借这个机会出去,可景烁绝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放走府内的人。”
“没错,了不起,就是派他的人说一声,告诉那边我身体抱恙。”公公握着拄杖,蹙眉。
我再三思量,也是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可是说服周齐光放人出去,也不知道瑾瑜在外面如何。
“穆清,你先回去休息吧……”婆母嘱咐我回去休息,我开门正好迎面碰上淑慎姑姑。
“二少奶奶。”
“嗯。”
转身的时候隐约听见公公的叹息,四娘如若不是串通之人,白芷又会是谁派来的。如若能找机会出去,就可借机试探她的身份,可白芷适才矢口否认,想要策反未必是件易事。
公公出不去,也可让白芷以递送贺礼的契机,散播消息,不管她听命于文家还是连家,连乾之必会心中生疑,以为公公的将秘方已经交给文杰元,有所行动。
可现下最棘手的就是无法脱身,坐以待毙要比冒险拼搏还让人手足无措。
又是难捱的一天,临近正午的时候,全家人都没心思吃饭,整个餐厅的氛围压抑,寂然无声。
阿茶进来走到婆母身后,低声耳语,婆母回过身,
“当真?”
“阿茶不敢妄言。”
“穆清,你家中二姨娘登门拜访,已经到了正厅。”
我抬眼环视四座,没有起身。
“过去看看吧,兴许是有什么急事想要找你,不碍事。”公公开口应允。
“那穆清失陪……”
“去吧。”婆母轻点头。
我出了餐厅,沿路走到正厅,
“二娘、二姐,怎么有空过来?”
“这不是刚从南平回来,就想着给你带些特产,过来看看你。”二姐握着我的手。
“既然过来了,那就进来坐坐,正好庭院的茶花初开,前些日子得来了庐山云雾,一同品尝。”
二娘两人随我进了庭院,围坐在圆桌周围,
“二娘、二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二姐告诉我,她们在师父和薛飞的帮助下离开了德化,到达南平。
在亲族会议上,碰到了外祖父和继祖母,原来继祖母早已在黔北薛飞家中的医馆医治好中风,未解决沈家和孟家的局势,刻意隐瞒行踪,实则转至南平。
继祖母得知孟江氏被孟懿德控制,花了不少心思,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顺利传递出孟家祖母的意愿。亲笔书写这段时间在孟家遭挟持的真相,保住了险些被除去的贴身丫鬟,在祠堂前做了证明,孟家祖母过世后,以身殉主。
孟懿德连夜逃离南平,老夫人将家中基业转交给二娘,随难以服众,但碍于孟懿德的恶行,老夫人又无其他的继承人,暂交由她。二娘将家中势力分节,族人间各司其职,互相制约,避免独大。
孟家实力不浅,如今在二娘手上,难怪进来的时候没有被阻拦。
正愁着没有机会带消息出去,想着二姐她们能不能助家中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