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握着我的手,右手手指擦着我眼角的泪,将我揽入怀中,
“我答应你,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保护好我们一家,也不让自己受伤……尽量。”
“什么尽量,是必须!”我攥起拳捶在他结实的胸膛。
“好……”
家里人知道我有孕也都很高兴,只是不知为何,我并未有寻常孕妇害喜的些许表象。
好在自己的胃口还算不错,只是依旧不时心口作痛,浑身无力。
夜里又没有睡好,白天又喝了云笙送来的药汤,午后想着小憩片刻,结果一睁眼就入了黄昏。
还是阿夏进来叫醒我,说是我睡得沉,二姐下午来了电话,说有事找我。
我费力的起身,觉得身子繁重的很,这才不到三个月就这么累,也不知道显怀的时候还走得动吗。
阿夏扶我下床,我到正厅给二姐拨回电话。
“二姐……”
“这是怎么了,听着有气无力的。”
“没事,许是因为带身子的缘故,最近总是乏得很。”
“是吗?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二姐,你那会儿也是这样吗?我怎么整天除了想睡觉就是想吃东西。”我慵懒的靠在沙发背,像没了骨头一样。
“这每个人都不一样,那你害喜害的厉害吗?”
“就这点还算的上没那么严重,我也没见自己有什么反应。”
“那还不错,我那时候带致尧,开头那几个月,每天吐得比吃的还多,整个人脸都泛黄。后来皓尘总是变着法的买些我爱吃的东西,我也是勉强吃下去,好在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还算是康健。”
“嗯……”我手干脆松开,将听筒搭在耳旁,阿夏见状走过来,帮我拿着。
“对了二姐,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我听见她轻微的叹息,半晌不语,“穆清……”
“这是怎么了?”我紧忙坐直身子,拿过听筒。
“今天收到舅舅的消息,说是外祖母身体不适,无法管理家业,家中事务现由他处理。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希望看在外祖母的份上,能帮着皓尘保住商会地位。可是舅舅说这件事就算是他也做不得主,我多次提出去南平探望外祖母的病情,他又严词拒绝。婆母的当初中风久治不愈,也已经回黔北,公公也陪她一同前去。听说婆母家乡那边有个医术高明的老中医,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我想起薛飞从前好像提到过,他祖辈世代行医,家中就在黔北。
“家中的事务眼下都是大姐在打理,毕竟她才是正室夫人。自打上次那件事,从前的商家再找皓尘的也不多,商会那边有何事也不会传消息。我现在就这样无所事事,只能是杞人忧天,就想着能不能找你出个主意,或者我先去南平看看外祖母。”
“二姐,你先别急……你方才说,伯母的家乡在黔北?”
“对。”
“我记得薛飞和我说过,他祖上行医,家中医馆就驻在黔北。若是你担忧二位长辈,明日趁着采买的时候,让沁霜到杏仁坪去找薛飞,他是个可信之人,而且能谋善断。至于外祖母那边……你还是暂时不要离开德化。一来你若是要离开,必然放心不下致尧,二来若是带着致尧,现在世道混乱,你们母子出门在外不安全。还有……”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便断了线。“喂,二姐……喂。”
我放下听筒,又重新拨回去,却怎么都联系不上。
申伯听见我在打电话,放下手中的红茶,
“少夫人,最近交换局的线路频繁遭破坏,很多时候电话打不通。”
“这可怎么办,我还没和二姐说完……要不去趟电报局吧,多叮嘱她两句,免得出什么乱子。”
“小姐,都这么晚了,您就别出去了,二小姐不会有事的。”云笙拦在我身前。
“这是干什么呢?穆清,你要出门?”瑾瑜将外衣搭在右臂上。
“二姐有事找我,电话里还没说完,就断线了,我想去电报局给她发两句话。”
他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抱回楼上房间,
“你别闹了……快放我下来。”
“你现在自己还怀着身子,大晚上的跑出去,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我把脚搭在边上,想下床,瑾瑜把这我的肩头,将我按回去。
“你不是回来了吗?正好,那你和我一起去,电报本就没有电话方便,二姐收到也要花时间。”
“我这才刚进门……”他扯下领结,丢到我身后,“那你先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着急。不然你别指望从这扇门出去。”
“嗯……不好说,总之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就……”
“那就长话短说,说重点。”
“我……”
瑾瑜坐手拄在膝上,抬眼盯着我。罢了,索性就告诉他,毕竟我们是夫妻,过去种种又牵绊在一起。
“……二姐说孟家祖母病危,已经将孟家的大小事务暂托二娘舅管理,二娘和二姐放心不下,想要回去探望,可都被二娘舅严词拒绝。”
“按常理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二娘家中可还有其他的兄弟?”
“好像没听说有其他的兄弟,老夫人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过世了,当时除了她这个正室夫人,好像还有一个姨太太。老夫人的丈夫过世后,那位姨太太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她,之后出家归隐,音信全无。”
“这么说这个二娘舅并非为老夫人所出……”
我转过身,坐到里面,
“不过虽说如此,老夫人这些年将他视如己出,而且我此前曾与老夫人接触,她还允我和二姐同称她做外祖母。上次成婚时,也是她助我,才让我母亲……得以入土为安。”
“我就知道上次是你动的手脚,那个薛飞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光凭他卜算的本事是不可能做的如此严密……”他转过身,凑到我脸前,“不过我还真是想不到,就算连家并非你亲生父母,之后又是三太太养育你。虽说庶出的子女日子屈居人下,你也不至于要做到这步吧。”
我长舒一口气,
“瑾瑜……我之前言不由衷,是不希望因为我牵连出当年旧事,于你于我都没什么好处。现在不同,我既决定与你坦诚相待,就不想再隐瞒你……”
我将自己想起的种种和后来在连家的过往告诉瑾瑜,现在最明朗的就是“父亲”知晓我的身份和身世,但却刻意将我藏在家中,抚养长大。
后来想利用我对付姚家,上次陷害瑾瑜的朱砂是秦家的人,我当初落入火海本以为是想置我于死地。可转头一想,也许这只是一种警告,同时又将我的安危与连家的利益拴住。
瑾瑜告诉我,在我们俩相遇的当天晚上,就传来他母亲遭人劫持的消息。公公连夜赶回昌南,瑾瑜是后来由申伯带回的,在她母亲去世以后,经常找公公吵闹。甚至想独自到德化来找我,都被拦住。
后来他无意间听公公提及,自己在德化的旧友一家皆因山火去世,守山人扑了许久,大片的林子都被烧光。混乱之中,想找到纵火之人实属不易。我还记得初进连家的时候,并未见到“父亲”,他回来时看到我的眼神,恐惧又憎恨。
当时瑾瑜并不知我就是公公口中那位友人的女儿,我也不知他是姚家的二少爷。
“你的意思是,沈伯父,就是你的外祖父……”
我轻点头。
“只是我并未与他相认,这件事牵扯甚广,如果告诉外祖父我就是方若,我担心沈家会被牵连。况且沈家前些日子就因为遭人算计,岌岌可危,我还听二姐说外祖父带着夫人去黔北治病,也没有传回消息。现在沈家是我那大姐主事,我小舅沈谦如今被大哥连淮豫压着一头,沈家现在形势不明朗。所以我才急着联系二姐,虽说我从前在连家没留下什么值得留恋的过往。但娘她们这些年也同样都是委曲求全,难得她能信任我……”
我低着头,来回摆弄着手指。瑾瑜握着我的手,搂着我靠过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无形中承受着这么多……现在想想自己年幼时其实很幸福,我娘虽然不在了,但大娘对我并无苛待,父亲虽然严厉,但终归是希望我能转变想法……”
他说着忽然坐直,
“既然你说你父亲认识我爹,那不如我们去问问他,你不是想知道连家为何如此,我想他应该会知道。”
“哎……”我拉着瑾瑜,“不行。”
“为何?”
“当初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不就是担心此事闹大,就算是以姚家的身份地位,秦家还是敢派人直接杀了周晟,来陷害你。而且……”我轻抚着小腹,“我现在是真的怕了,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能为了自己豁出去。我更不想你有危险,姚家有危险。”
“可是你父母……”
“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我们现在按兵不动,也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到当年之事。而且这个人,绝对可信……”
瑾瑜坐下来,听我说。
“就是千殇先生,我上次不是和你提过,我年幼时,唯一的师父。竹隐。师父好像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和我爹私交颇深,想必对当年之事更为了解。”
“尹先生?我记得他是早些年到的昌南,是当初专门为我家中占卜命数的人介绍的朋友。当时父亲见他放荡不羁,却欣赏他的眼界和才识,后来还将钟毓交于他。按着这个道理,这小子不是成了你师弟?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我们俩的关系,算是顺不清了……”
他答应我暂将此事搁置,不告诉公公他们,打算带我上街的时候转到师父那儿去,问问他当年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