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静静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说的可真心,我抿着嘴角,努力浮起一个浅笑,舅母轻声问道:“南儿呢?跟舅母回家么?以后呢?”
我知道舅母问的是我和他的以后,我一直不敢去想的以后,满心酸楚,轻声道:“舅母,我没脸见他,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终究…没了…那个孩子…就别叫他知道了…就这样吧…”
我不敢跟舅母说,我想他…可是…我不敢见他…
“他只怕已经知道了!”
我不敢相信,抬头瞪着舅母…心底一片荒凉…他知道了!
舅母伸手捋了捋我的发梢,叹息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糊涂啊!傻丫头!”
我愣怔着,不敢往下想…
舅母轻轻拍着我的手道:“是活该报应在他身上,他敢带了你离家,就活该你又离了他,也叫他知晓这般滋味如何…瞧他以后敢不敢这么狠心莽撞?”
我浑身哆嗦起来,颤着声问道:“他…”
“他好好的!你放心吧!”舅母瞪着我,转头对秋妈妈道:“秋妈妈,你瞅瞅!就这幅没出息的模样,叫我们能如何?”
我这才略安心,仍旧固执的瞅着舅母,舅母嘴角一撇,笑着瞪了我道:“你们两个啊!真是两个磨人精!”
“原不想与你说的,你也不问,正好!如今这模样,不说看样子是不行了。”舅母嘴角含笑,叹息接着道:“你们走的时候,家里都急疯了,你也可想而知,你走了,他也急疯了。你舅父说,他拽着那个最后见到你的酒家,将最后遇到你的那个镇子找了个遍,风雪太大,那位梅娘子本就是路过,他哪里寻得到。还是那个酒家帮着他,找了个经年的老捕头,寻到了你晕倒那处,知晓你约莫是出了事,真是急疯了,骑着马不管不顾直奔我们那里,你舅父说门都要被他砸破了,进来那时候,人都站不稳了,扯着你舅父就跪下磕头,求你舅父无论如何要找到你,你舅父见他话都说不明白了,忙着先叫了郎中,又听着陪他一道来的酒家说全乎了,那时候你舅父差点儿叫郎中别治了,急急忙忙出去的时候对我说,南儿最乖,都是被这小子带坏的,还敢把南儿弄丢了,说他那病在脑子里,没法治!”
我怔怔听着,寻思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们没了孩子吧…心里依旧忍不住心疼他,必是急疯了,都顾不得了,才会去寻舅父…
舅母却愤愤道:“我不管那许多,我只问你舅父,说好的有人照看着你,怎得还叫你出了事?你舅父后来才说,南儿太机灵,都是那些坏人折腾的,南儿谁也不相信了,定是那小子伤了南儿的心,南儿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离了他!”
我忍不住问道:“舅父遣了人照看我?是哪位啊?”
舅母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你舅父不肯说,只知道你绕过了所有人,就这么走了,你舅父已经亲自出来了,半道收到了消息,说你被一个绣坊的绣娘救了,才又转身忙着找了这个郎中,来守着你。这个郎中我是知道,是你舅父找来的,还与我说,这个郎中有些迂,有些笨。我本是那时候就要来的,给你母亲送了消息,你母亲却说,你已平安无事,就不要去,再等等看,是秋妈妈传的话,那时候你母亲就估摸着,你会想法子给家里送消息了,就叫秋妈妈留下,若是你给了家里消息,就要秋妈妈与我一道来,还真被她料到了!”
果然被母亲意料到了!
我还是担心着,呐呐问道:“那…那…江哥哥呢?”
舅母轻笑道:“放心吧,几天就生龙活虎的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问你,你舅父生气不肯见他,只叫他回去等着!”
舅母再次正色看着我道:“你真的要他去书院?我估摸你舅父巴不得你不理他,让那小子狠狠着急一次!”
不是已经急疯了来寻舅父了么!我却不敢说,思忖良久,点头道:“他去了书院,没那些烦心事,静下来想想,或许能明白我为何要离开…”
舅母却摇头道:“难!要想这些男子,明白我们女子的心思,太难了!你不说,只怕这辈子他都不明白!”
我顿时有些沮丧,舅母接着道:“南儿,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虫子,别指望着你不说,那人就明白你的心思,猜来猜去,猜中了,到也罢,欢喜一场,猜不中,凭白伤心,何必呢,有什么直接对面说出来,若要长长久久和睦相处,这个要切记!”
我默默点头道:“以往都是直接说的,只是如今,真不知道如何说…”
舅母果断道:“那就缓一缓,想好了再说!你要他去书院也好,你们都想想,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了呢,可不能都这样,一言不合就离家,这还是不是家?高兴了在一起,不高兴转身走!哪能这样由着性子?成亲过日子不能这样!”
我不禁委屈道:“舅母,您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这话说的,我自己的小家,我哪里舍得!我狠狠道:“是那些人要来拆了我的家,我是来寻帮手的,我斗不过他们,还不能寻了帮手么?”
舅母笑着对秋妈妈道:“是了!忘了我家南儿可是个小泼皮!打不过,就先跑,寻了帮手再来打!谁怕谁啊!”
秋妈妈也在一旁笑了道:“也活该那位少爷着急!谁叫他护不住我们姑娘!还累的姑娘亲自上阵,如今又亲自来寻了舅老爷、舅夫人来帮忙!”
我却有些不想她们都这样误会他,呐呐道:“也不能怪他…他是最为难的,他想去个好些的地方,叫我自在,又怕家里发现了,抓了我们回去。结果被那些混账东西当成了香饽饽,一个二个不就是想借着他家里、书院的势,往上爬,偏生江哥哥对这些无所谓,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读读书,写写字,他们就当这都是我的缘故,都冲着我来了!”
把这个缘由理顺了,也明白,他不是不知,而是投鼠忌器,他定是知晓,起初都是那个独孤竹闹出来的,这才冷着那人,不想陈管事跟着,来了个黄雀在后,还都是为他好,帮过他的人,他一时半刻,又顾念着那些学生,不能离了那个镇子,一肚子苦水都没法说,只因这些苦水都是因他而起,他定是满腹自责,不知如何与我说。而我不是没有问,每次问了都被他轻轻挡回去,渐渐不知道如何问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
舅母叹息道:“这样的情形以后只怕不会少,一家人最忌讳的,就是你瞒着,我藏着,这日子过着过着就散了,都以为是为了对方好,是为了家好,结果却是没人能领你的情,你能明白,却也领不了那人的情…”我听着委实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