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一切都太巧合,偏偏被我遇上…
难怪舅母疑心他让我受了大委屈,以至于我不顾大风雪…
如今想想那时候,也确实是满腹委屈的…
舅母又问道:“你要送什么消息?是想回家了?想你母亲了?凭白的送什么消息?”
我梗住了,是啊,我只想着送消息给舅父,如今静下来,该如何说呢,在舅父舅母眼里,大概都不值一提吧!
舅母却轻轻揽着我,轻声道:“南儿…你那时候…知不知道?…怀了孩子?”
一提这个我就难受,再怎么忍着,还是眼眶酸胀,摇了摇头道:“离了家,我的月事就一直不准,也吃了药调养,压根没想到…”
其实娄婆子提过的,我慌过一阵子,之后被其他事一打岔,就淡了,如今更不敢与舅母说了…
舅母叹息着,揽我入怀,轻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我道:“我们南儿哪里知道这些事!我们南儿自己还是个小囡囡呢!你母亲原就说,你定亲的时候,她要亲自与亲家说,我们南儿小,还要再过个两三年再怀孩子…你舅父说,你们两小赁了宅子,安定下来,悄悄成亲了…你舅父在家里气得又是呲牙裂目,又是踹桌子踢板凳,静下来又感叹,这个混账小子还知道弄个模样,还写了婚书给你,比他那父亲略强些…我就与你舅父说过,千万打听着消息,若是你这时候怀上了,就立即接家来,该办亲事办亲事,你必要回家待着,好好养着才行,哪知道就这几个月,你舅父一个大男人,听过了,竟没留心这上头,惹出了这样的大事…”舅母也在抹着眼泪。
“舅夫人快别这样了,姑娘还小,养好了身子,怀孩子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秋妈妈一旁劝道。
舅母叹息着点头道:“那郎中倒是说了,应该是刚上身,你这身子…只是那一日大寒侵体,还是要花些时候,好好养回来。”
“笃笃笃”传来了敲门声,只听的那个大丫鬟的声音道:“夫人,表姑娘该喝药了!”
舅母这才放开我道:“端进来吧!”
那个大丫鬟推开门,琉璃端了药进来,秋妈妈和那个大丫鬟忙着打水,给我和舅母重新梳洗了,我喝了药,秋妈妈在一旁端了清水给我漱口,琉璃接着递上蜜饯。
抬眼见舅母点了头,与我道:“晚些时候,郎中要来给你换药,还疼不?
我摇了摇头道:“昨晚就不疼了,睡觉的时候秋妈妈一直担心我伤口疼,醒着是有些隐隐的疼,睡着了就不疼了,今日起来就不觉着疼了,舅母安心!”
舅母点头对那大丫鬟道:“郎中可说了几时来?”
那大丫鬟躬身回到:“只说是大约晌午,待表姑娘歇个午觉起来,正好合适。”
舅母点了头,我却想起我和芽儿约好的,急忙道:“舅母,晚些可好,我约了芽儿去看看妞妞的,是绣坊绣娘钱娘子家的小闺女,聪明伶俐的一个小囡囡,被她祖母打伤了骨头,委实可怜,梅娘子还说不叫妞妞留在家里,她那祖母想孙子想疯了,竟是虐待这个孙女!”
舅母对那大丫鬟道:“给郎中传个话吧,这个镇子也不大,等表姑娘回来了再传他来。”
那丫鬟应了,带着琉璃告退,秋妈妈关上了门。
舅母拉着我的手,柔声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你究竟是要递什么消息,可是那小子欺负你?还是别人欺负你,他没给你做主?”
我摇头道:“都不是,舅母,那时候我只觉着,江哥哥仿佛中了别人的套了,我却没本事将他拉出来,可我不能就这样,让别人套了他去,想了许久,只能去寻舅父…”
舅母和秋妈妈对视一眼,柔声道:“你慢慢说,别怕!我们三家人呢!还斗不过那些宵小,叫他们得逞,那真是白活了!”
我捋了捋思绪道:“舅母知道桃子小姐,可知道,我与桃子小姐也算是有几次正对面,次数不多,这位桃子小姐做事,竟是一次比一次有章法,这出息也长得太快了些,我不得不疑心,她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她的父母未必有这样的能耐,不然不会把她们姐弟养成那样,那就只能是那位,同江哥哥交好的陈管事!已有独孤竹在前,我担心江哥哥又是错信了人…”
舅母的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点头道:“不错!不错!能看到这个,倒还不算傻!”
一听这句话,便知道舅母都知晓,而我也不曾会错意。
不禁心酸道:“舅母,我就是不明白,抛开我,独孤竹与陈管事,也曾实实在在帮过江哥哥,也都知道江哥哥与我是何等的亲厚,为何最后他们都看着我碍眼,我哪里碍他们的眼了?我和江哥哥都觉着,家里会罚他,却会心疼我,凭什么他们就觉着我不该得江哥哥如此厚待,就该处处伏低做小,他们当真不知我家与江哥哥家是世交么?抛开家世不说,我与江哥哥是结发夫妻,他们都是读书人,那句‘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们没听过么?”
舅母正色道:“只因独孤竹知晓你们是私自离家!而我们既不曾追你回家,也不曾出现!”
我恍然大悟道:“他们以为我为家族所弃!故而配不上江哥哥!甚而还会碍着江哥哥的前程,这才想着法子离间我们!”
明白过来,我不禁苦笑道:“在他们眼里,‘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已经‘浮沉各异势’了,大约他们甚而觉着,那位桃子小姐已经很厚道了,他们还为我找了位厚道的主母…”
舅母轻笑道:“那位管事约莫是这样想的,独孤竹却未必,他只怕也看不上那家的小姐,我听你舅父说起,这个秀才…心大着呢!只可惜,未必有那个命!”
我怔怔望着舅母道:“舅母,南儿是不是委实太笨了!”
舅母轻叹道:“我们这几家,后宅都太清静,养出来的孩子,虽也听说过那些龌龊事,却从来不曾对付过,这当面锣对面鼓的,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也难怪你…至少,南儿没有被他们带着乱了章法,比那位江少爷强些,那位江少爷起初好好的,后头被他们带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然不会叫你看着他那样,却拽不住他…”
我寻思道:“舅母,能不能麻烦您给江哥哥捎个消息?”
舅母看着我,示意我接着说,我想了又想,还是道:“让他去书院吧,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其实那里,未必如他想的那么好,只是既然他一心想着,那就去吧!书院再如何,也要比那个小镇子强些。”
我一直是深信他的,如今却不得不叹息他的眼光。又觉着也怪不得他,分明是那些人太过势利,也算是为他着想,只是并非想他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