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娄婆子站在明间外头唤道:“娘子,我去趟学堂!就回来!”
她去学堂干嘛,我只觉头皮都是发麻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急忙跑出去问道:“怎么了?你去学堂做什么?”
娄婆子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正下了台阶,转身回我道:“我给先生做的皮帽子、手套忘了给他了,我这记性啊,昨晚路上就想着给你们,回来一收拾厨房就忘了,回到后罩房看见了,你们也歇下了,就想着今早,哪知我又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我给先生送去吧!一会就回来,不耽搁午饭,您歇会儿,我就回来了!”
我放下了心,升起一股暖意道:“不用,今日学堂就他和小公子两人,一个火盆就够他们二人暖暖和和的了,他穿的也不少,放心吧!回来再给他!”
娄婆子愣了愣道:“就祠堂老爷家那位小公子啊!就他一人啊!这才是上学堂的模样啊!我昨儿还说我那侄儿呢,他说他这几日还歇着,不去学堂,我就奇怪了,我说先生都要去学堂,他怎得不去呢,我那小叔子,以为他逃学,差点揍他,还是村里其他孩子都说,不去学堂,我那小叔子才放过他…”
我笑道:“你们可冤枉你侄儿了,其他孩子都不去,就他们二人去,是我们没说清楚,倒教你误会了…”我急忙解释道:“那位小公子来年二月要考县试,就这几个月的功夫,要紧着功课,就少歇两天!”
我忽的想起,他前几日拿回来的那些纸,迎儿都没怎么用,可以拿些给娄婆子那侄儿用啊…
就向她招手,让她进来,问道:“你那侄儿素日写字,是用什么纸?”
她进得明间,递了包袱给我,不解道:“就是镇子上铺子里买的纸啊,可贵了,都叫这小子省着点用呢!”
我接过包袱道:“真是多谢您了!您且等等!”
搁下包袱,进书房拿了一摞纸,卷起来,想了想,又打开包袱,就用这包袱皮包裹着正好,取出她做的那一顶皮帽子,皮手套,拿在手里就觉着又厚实又暖和,我们真的是处处遇到好人。
给她看了看卷起来的纸,依旧用包袱皮裹起来道:“这些你拿回去给你那侄儿用吧!别声张,只说是亲戚给的…”可不敢与她说是学堂拿的,这事只有我和他知晓,也不拿出门,就在家里用。如今给了娄婆子,自然要交待明白了。
那娄婆子愣了一愣,急忙推了道:“不用不用,娘子是善心人,不用,家里有,有给他用的…”
我拽着她问道:“你若是这样,那顶帽子和手套我也不要了,你拿回去!我与先生说了,你帮着做帽子和手套,先生就说家里的别的没有,就只有书房里的这些,教我拿些给你那侄儿,你若是不收这些,我就只能给你银钱了,你说多少?不然我可不敢收下,先生也不会收下的…”
一番你来我往,折腾的我一身汗,她终于收下了。
我还是说与娄婆子,将那些皮子送去成衣店,或者拿去集市上看看,多少能换些钱,补贴家用。
她说去过了,能换的都换了,剩下的不值几个钱,就留在家里,看能做些什么。还再三与我说,真心不是什么好皮子,不值几个钱,教我别放心上,能换了一摞纸,她都不好意思…
我却想说,这一摞纸,也不值几个钱,我们也不好意思…
中午,我和娄婆子将就着最后那点羊肉汤,下了面。她特意带来的赤豆糯米饭和饺子留着没动,待晚上他回来了一起吃。
我愈发觉着,在娄婆子眼里,他比我重要的多,凡事都是先紧着他。
襄妈妈就不这样…我有些想念襄妈妈和迎儿了,她们应该在欢欢喜喜的过节了吧,迎儿说过,舅舅家总是备着许多吃食…
娄婆子也给我们备了许多了,只是人太少,不热闹。还好,我和他两家从来人都不多,父亲在世那时,有几次是两家人一道过节,还热闹些…这几年,他时常不在家,父亲去了…如今这样,也还习惯吧…
只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母亲还好吧…记得母亲说过,他和离儿的婚期是定在明年开春…
天冷,不想做活计,他不在家,迎儿也不在,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想着还是做些事情,见娄婆子也在做针线,问了起来,她反倒来问我,还有点皮子,要不要给先生再做条膝裤?
我没忍住,劝她给自己做一件吧,她就是一条棉裤,我看得出来,她只是换外面罩着的外裤,内里的棉裤就一条,不冷才怪!
她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看着我,片刻笑着道:“时时干着活计,不冷!”
我仍旧劝她道:“您如今干活不觉得,可是腿脚慢慢受了寒,不好好护着,将来会疼的!我不哄您的,我们家的一位妈妈说的,您听我一句,不就是一条膝裤吗,您的手脚又快,您拿来这里,没事的时候做了,多好!”
与娄婆子一道聊着,做着针线,也不知多久,就听到敲门声,竟是他回来了。
他今天回来的早,天还没黑,但是他的脸是黑的,很黑,我约莫是那位能干的小公子干的。
急忙与娄婆子说了声,打热水来,给官人洗漱。就丢下针线和娄婆子,跟着他进去了。
帮着他洗漱,换了衣裳,他往西厢房的躺椅上一趟,闭着眼睛,都不愿说一句话。我急忙把火盆端进西次间,又沏了茶,就坐在他身边。
见他还是闭着眼,怕他睡着了着凉。又起身,拿了斗篷来给他盖上。他依旧不动,过了会儿,起了浅浅的鼾声,我蹑手蹑脚关了门,狭着窗户透气。
我拿了本书看着,约莫一刻钟,他自己就醒了,我急忙过去问道:“就醒啦,才一刻钟呢,要不去床上好好睡会儿?”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递了茶盏给他,水温正好,我接着道:“不睡也好,我也担心你这时候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见他脸色好多了,思忖着,还是要引着他说出来才好,闷在心里可不妥,又问道:“可是那位公子惹你生气了,说给我听听,我帮你骂他!”
他笑了起来,看着我,半晌道:“还是我家南儿乖!南儿,你喜欢这个镇子么?若是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
我不解回道:“挺好的呀!我们遇到的都是好人啊!对了,你等等…”我一壁说着,一壁拿出了娄婆子给他做的风帽和手套,翻着给他看…
“我还想着要几日呢,这就做好了,手脚多快呀!你试试,暖和吧!”他戴上风帽,套上手套,脸色温和多了,我拉着他夸起了娄婆子,还有襄妈妈,迎儿,若是要离开这里,我是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