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管那些,我只知道,我忍不住了,我紧紧拽着秋妈妈的衣襟,眼泪、鼻涕、委屈、思念和惊惧,一股脑儿的,俱都抹在秋妈妈的衣襟上,先哭痛快了再说…
秋妈妈却是一幅着急忙慌的模样,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我抹眼泪,擦鼻涕,哄着我道:“不哭!姑娘乖啊!我们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先让郎中看看伤口,止了血再说啊!…”
我懒得说我没受伤,一壁哼哼唧唧哭着,一壁挪出一只手,指着芽儿道:“芽儿的血…芽儿受伤了…妈妈,芽儿救了我的命…”还举着两个手指,告诉秋妈妈:“两次!…”
秋妈妈红了眼眶,往芽儿那边看了看,满是感激道:“多谢姑娘!真是太…太感谢姑娘了!我会禀了我家太太,好生谢谢姑娘的!”又转身心疼问我道“姑娘!你也受伤了啊…”
却听芽儿叹息道:“是南姐姐的血!伤口大约是在后脑勺!南姐姐自己不知道…”
我顿时迷糊了,我何时受伤了?!我竟不知道!我一直想着是我带累了芽儿,芽儿才受的伤…
我一脸茫然望望芽儿,又望望秋妈妈,吸了吸鼻子,仍旧止不住的打嗝,哭的狠了…
秋妈妈急忙帮我拍着背,顺着气,擦着脸,又捂着我的后脑勺,还不许我多动…
“快去寻间干净的屋子!这里乱七八糟的,郎中也不便诊治…”舅母开口嘱咐道。
我怔怔望着舅母,呐呐问道:“真是舅母啊!”
舅母扶着身旁丫鬟的手,半蹲着,看着我道:“你…你怎么就…就这么能…能…淘气呢!”
是舅母!那眼神,那语气,就是舅母!我却不敢相信的怔怔望着舅母…
舅母拿了帕子给我擦脸,我却是哭的累了,径直靠在秋妈妈的肩上,望着舅母,有些不明白…
“南姐姐我们去正屋吧,那屋子干净些…”是芽儿,我怎得忘了芽儿呢!
我从秋妈妈的怀里跳了出来,四处找郎中道:“郎中,郎中,芽儿适才被打了,被棍子打了,先给芽儿看看!快!你先给芽儿看看!”我指着芽儿,望着郎中…
“姑娘!你别动!你别动啊!”秋妈妈急急忙忙抱着我…
“你给我乖乖的待着!郎中自会一个一个诊治!”舅母生气了,我急忙低头躲着…
“就劳烦姑娘引我们去正屋吧!”舅母温言道,我听着应该是与芽儿说的。
“不用…哦哦…好好…我…带你们去!”我微微侧头,只见鬓发散乱的芽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又心疼芽儿了,伸了手唤道:“芽儿!”
芽儿急忙跳到我身边,扶着我道:“南姐姐,我…我…扶着你…”这可怜孩子,几时见过这阵仗。
我拉着芽儿,芽儿和秋妈妈扶着我往里走去。
后头跟着一串脚步声,我也有许久不曾见过这阵仗了,竟莫名觉着有些别扭,却叫人安心…
正屋本是一明两暗,如今打通了,做待客的厅堂,上悬一幅寿星骑鹿如意图,下置条案,案上中置插屏,两侧各一个花瓶,条案下置天然几,几旁各一个官帽椅,下首两溜官帽并小几,东侧一个罗汉床,西侧是个长案。
一进来,秋妈妈只瞟了一眼,就径直带我们往罗汉床走去。
走到罗汉床前,我侧身让了舅母上座,舅母却指着罗汉床道:“你们两个伤着,还与我客气什么?快坐下,好叫郎中诊治!”
身后已有人搬了一把官帽椅搁在罗汉床对面,丫鬟扶着舅母坐下。
我才拉着芽儿坐罗汉床上,芽儿却立即跳起来道:“我去倒茶水!”
“不必!”舅母伸手虚按了按,接着道:“我们可是不问自取了,芽儿姑娘莫怪才好!”
舅母身后又转出一个大丫鬟,一个端了茶盏的小丫鬟,我识得这个大丫鬟,是素日伺候舅母身边的,也算熟识。
大丫鬟屈膝行了礼道:“表姑娘安好!芽儿姑娘安好!还望两位姑娘恕罪,奴婢叫人去灶房寻了热水,两位姑娘尝尝我们家的茶!是我家夫人最爱的碧螺春!”
一会儿上了三盏茶,芽儿越发拘谨不知所措,我急忙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坐罗汉床上,伸手挽着她,她怔怔望着我,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与她道:“这位夫人是我舅母,是位极和蔼可亲的长辈!”
芽儿呐呐望着舅母,起身欲跪下,我急忙拉着她,她被我扯着,依旧望着舅母道:“谢谢夫人救了我们!”
我转身望着舅母道:“舅母,芽儿是个好孩子,她和绣坊的几位娘子救了我,只是不大明白我们家的那些规矩,我觉着她这样挺好!”
舅母笑道:“知道了!坐下吧!就像一家人那样才好!”
那位大丫鬟径直过来道:“表姑娘,奴婢伺候着芽儿姑娘梳头吧!”我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个妆奁匣子。
“我梳头…我会梳的!南姐姐教过我的!”芽儿拉着我的手,不知所措道。
我忍不住抱着她道:“芽儿头上可有伤,能不能梳头?”
芽儿将头摇成拨浪鼓道:“没有,就是后背和腿上被打了,没事的,南姐姐,真的没事的,你快叫郎中给你看看吧!”
我笑着拍拍她道:“好!那芽儿就让这位姐姐帮你梳梳头发,洗个脸,芽儿听话,乖乖坐着,可好?”
我拉着芽儿两只手,教她将手握在一起,两腿并拢坐好,握着的两手就放在腿上,轻声道:“对!就这样坐着,不知道怎么办,就看地面,放心!我就在芽儿身旁,我先请郎中诊脉,待芽儿梳洗好了,郎中就来给芽儿诊脉,可好?”
芽儿乖乖点了点头,我又轻声道:“别怕!一会儿我再与芽儿好好说说话!”
却听舅母嘱咐道:“梳头轻些,适才那些凶神恶煞的,究竟伤了芽儿姑娘哪里,兴许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大丫鬟躬身应了,将妆奁匣子打来,小丫鬟又打了水来,见着她们好生伺候着芽儿,我安了心。
看向舅母,我知道不是时候,却还是起身行了礼,秋妈妈一直扶着我。
舅母摆了摆手道:“你也一样,先给郎中看了,梳洗了我们再说。”
秋妈妈道:“先请郎中看看,再梳洗吧!”
郎中绞了我的一绺头发,这时候血已自行止住了,郎中却担心有瘀血在里头,狠心给我清洗了伤口,痛的我直哆嗦。
秋妈妈一直抱着我,拍着我,安抚着我…
我忍着疼,默默寻思良久,才想到,应该是那衙役松了拽着我的衣领,叫我后脑勺磕到地面,磕破的。那时候丝毫不觉磕的厉害,不想竟破了皮,倒叫秋妈妈和舅母一来就为我担心。
又问了秋妈妈,母亲可好?乳母可好?清儿、灵儿可好?家里可都好?
秋妈妈安抚着我道:“都好,家里人人都好好的,姑娘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