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也笑道:“芽儿姑娘心善!多谢芽儿姑娘提醒我!我们不理她,再吃口茶,润润嗓子,芽儿姑娘这就带我们去客栈吧!”说着,看了看那个媳妇子,媳妇子随即躬身退下。
又来了两个丫鬟续了茶水,我们吃了一盏茶,芽儿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带你们去客栈!”转身看了看我,挤了挤眼睛。我暗自好笑,这个调皮的傻丫头。
起身,随着舅母出了正屋,芽儿看了看门口两侧立着的丫鬟,我想起一事,轻声对舅母道:“我们走了,只怕要烦劳舅母留个人,适才闹得那样凶,万一有人来了…”
舅母点头道:“安心吧!自然是要留人的…”说完,怔怔望着我,有些感慨道:“如今南儿也会操心这些了…”
我顺势伸手扶着舅母的手臂,轻声道:“舅母,谢谢您!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还让您跑这一趟!”说着就松了手,敛衽行礼。
舅母急忙拉着我,看我的眼眸竟有些红了,柔声道:“一家人,不说这些,你好好的就好!走吧!去客栈好生歇着,有话我们慢慢说!”
出了大门,两辆清油车停在门口,赶车的小厮垂着头,牵着马,车旁一溜的媳妇子、婆子屏息立着,我一回首,就看见芽儿愣住了,转身对舅母道:“望舅母见谅!我去陪陪芽儿吧,这丫头可没见过这阵仗。”
舅母笑道:“去吧!你们做一车!”
那个大丫鬟也在门口,听了这话,立时上前道:“表姑娘和芽儿姑娘这边来,奴婢扶持您二位上车。”
我道了谢,拉着芽儿上了第二辆清油车,又拉着秋妈妈上车,秋妈妈笑道:“姑娘还是那个样子,个个都要顾着,我再坐里头,可就挤了,妈妈就坐车架上,给姑娘挡着风,姑娘好生坐着就好!乖啊!”
在秋妈妈眼中,我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这车很宽敞啊!”芽儿讶异道,我笑着拉着她坐下,秋妈妈放下车帘子,坐了车架上。
芽儿仍是睁大眼睛问道:“南姐姐,你们家很有钱吧!我想到你们家有钱,没想到那么有钱!”
我笑着道:“芽儿可想跟着我回家?我可以给芽儿请个学武的师傅,芽儿可以跟着我识字,还可以跟着师傅学武。”
芽儿愣怔了,问道:“南姐姐,你真要回家?你不是说你要学绣花的么?不学了么?”
我笑道:“学啊!学绣花也可以回家看看的呀?梅娘子不许回家么?”
“没有没有!可以的!可以回家呢!”芽儿急忙道,看着我,一幅犯愁的模样。
我明白,她已是将绣坊当做自己的家了,可我希望她能更广阔些,芽儿的性子,委实不合适就这么缩在屋子里,对着绣花绷子一辈子。
她不是梅娘子、钱娘子、孙娘子这样的女子,看着她拿起棍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的天地绝不止是一根绣花针,她应该更壮阔。
可是如今,芽儿眼中最重要的就是绣坊,她的眼中也只看得到绣坊,这一亩三分地。倒也不急,舅母既然出了手,那位县衙夫人也跟着来了,绣坊的事就不是事了。
待帮着绣坊安稳了,再给芽儿寻个师傅,带着她走出绣坊,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相信,梅娘子也是明白的…
见芽儿咬着嘴唇,皱着眉的小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愁什么呢?我们留了人看着绣坊的,你放心吧!”
芽儿拽着我的手道:“南姐姐,那个知县夫人,她来做什么啊?是来拿我们的吗?我们就这么溜了,会不会给你家舅母惹事啊!那些衙役会不会再来绣坊?”
我拍了拍芽儿的手道:“放心吧!舅母定是托了人,在知县大人面前说项,那位知县夫人来,约莫也是想和解这事的,那个无赖认识县衙里的人,我们认识能在县太爷面前说话的人,绣坊不会有事的!”
“那位可是县太爷!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南姐姐,可别让你那舅母太破费了!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芽儿越发担心了。
我笑道:“好,我明白了,我会与舅母说的,芽儿别担心啊!芽儿也放心,绣坊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进了客栈,舅母就对那大丫鬟说,伺候我们各自回房盥洗了,芽儿愣怔道:“不是已经梳洗了吗?还整整齐齐的呀!”
我笑着拉着芽儿道:“定是烧好了热水给我们沐浴的,芽儿好好让这位姐姐帮你洗个澡,再让这位姐姐帮你把膏药敷上。”我指着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大丫鬟道。
芽儿点了头道:“好吧!头发不用洗了吧?才梳好的,太可惜了。”
那大丫鬟笑道:“芽儿姑娘放心,待头发晾干了,奴婢再给您梳个更好看的。
芽儿又愣住了道:“我不能待这么久,我一会儿就要回绣坊,绣坊今如今都没人的。”
那大丫鬟柔声道:“芽儿姑娘放心,我家夫人留着人在绣坊的,但凡有消息,即刻就能传来客栈,您安心歇歇,陪陪表姑娘。”
芽儿皱着眉,仍旧不吱声。
我就知道会这样,拉着芽儿道:“洗个澡,敷上药,我们再陪着舅母吃个饭,就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那么晚啊!”芽儿犹豫道。
我无奈笑道:“你适才不是说,梅娘子这几日都不在么,绣坊如今就你一人,你那么早回去做什么?我都想着留你在这里陪我!”
芽儿摇头道:“南姐姐,你好生在这里陪着你舅母,我在这里多别扭啊!我就依你说的,吃了饭就回去!我回去守着绣坊!可好?”
听芽儿说的是,我点了点头,让那大丫鬟带着芽儿去了一间客房,一个小丫鬟引着我和秋妈妈去了另间。
从浴桶里泡出来,我是真有些睏的想睡会儿,又想着芽儿还在,我若是就这么睡下,舅母定是依着我,不说什么,芽儿只怕要等的着急。
打着哈欠,强撑着让秋妈妈给我更衣,秋妈妈却心疼道:“姑娘想睡就睡会儿吧!我去和舅太太说说!”
我摇了摇头道:“先吃饭吧,我也饿了,吃了再睡!”
秋妈妈和两个小丫鬟给我打扮起来,头上有伤,只随手梳了个倭堕髻,不敢戴珠花,就只簪了一支珍珠簪子,珍珠耳环,穿了牙白交领袄,灰鼠皮裙,又罩上松绿马面。
秋妈妈絮絮唠叨:“姑娘这些日子怎得如此清减!那位…好了,吃了饭,好好歇歇,再慢慢说吧!妈妈帮你补回来!”
“南姐姐,你在吗?”芽儿已在门外唤我了。
小丫鬟打开门,我只觉着眼前一亮,我们芽儿穿着和我一样的交领袄,却是姜黄色的,外头还罩了一件鹅黄比甲,下穿浅绿褶裙,这次梳了双丫髻,带着珠花,委实说不出的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