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理他,径直去了厨房生火烧水。一会儿就见他端了清干净的火盆进来,引了灶房的火,生起火盆,端回明间烘着屋子。
我热着羊肉汤,准备下面条。他跑了进来道:“我来把菘菜炒了!”说着就去掰菘菜叶子…我急忙递了洗菜木盆给他,又舀了热水道:“井水冷呢,别冻着手!”
他却笑道:“傻南儿,冬天井水是暖的!”
都说井水是暖的,我还是觉着冷呢…
他炒了菘菜,我蒸热了糟鹅掌,加上羊肉面,暖暖和和吃下去,再喝上一碗羊肉汤…整个人暖洋洋的。
洗碗的时候才想起来,萝卜忘了煮进去…我这记性,转身叫他记得提醒我,晚饭时煮了萝卜,却见他在扫着雪了,果然是个乖宝宝,心里暖洋洋的!
收拾了厨房出来,大吃一惊看着院子,这只乖宝宝竟是扫了雪,在堆雪人…马上就要堆的有人高了…
听得我的脚步声,他回头唤道:“南儿、南儿、来来来,我们一起堆雪人!”
我却发现,就这么一会儿,他的鼻头已有些冻得红了!,我心疼道:“鼻头红了,多冷啊,别冻着!”
他却拉着我,指着雪人问道:“够高了吧,可是眼睛鼻子怎么办?帮我想想!”
我伸手想捂着他的鼻子,被他喷了一手热气,他摇着头道:“不冷,南儿,真的不冷!快帮我想想!”
我记得儿时堆雪人,是乳母用碎布头剪出来三个圆圈圈,就扒在眼睛、鼻子的位置,嘴巴是剪个月牙…
与他说了,他立即推我进屋道:“南儿去剪!我再把它修整一下,它就好看了…我们堆个漂漂亮亮的雪人…”
皑皑白雪的院子里,扫出几条小径,露出青石板路,院中一个圆胖圆胖的大雪人,远远望去,竟是在睁着大眼睛,咧着嘴笑…
他玩的开心了,竟是不愿进屋,直到听见我打喷嚏,才吓到,拉了我回屋,张罗着要给我煮姜汤,我说不用,他肃着一张脸道:“我记得呢,你上次就是玩了雪,病倒了!我还陪你吃了药…”
我喝着姜汤,他打开了搁置许久的那副游湖图…
两岸山壁已有森然之意,他又添了各色枝叶,我可一直记得那山上斑斓的颜色,留白处描上几处水波纹,再换笔,一页扁舟,我正寻思,我们四个人都画上去么?
他似乎在犹豫,我也不吱声,弯腰给火盆添了碳。依旧取了针线簸箕,有一茬没一茬的做着,转眼却发现他没画人物,转而描摹远处薄雾遮挡的隐隐青山…
听得窗外瑟瑟之声,竟是又下起了雪,隔着雪,看着那咧着嘴笑的雪人,莫名就觉着温暖,忽的想,若是在家里,这时候打个香篆…再相宜不过…家里的梅花…开了吧…清儿和灵儿会去折一支梅花给母亲吗…
前几天去后罩房,墙角的那只梅树,仿佛已有几个小骨朵,再过十天半月应当慢慢盛开了,到时候拉了他去赏梅,再折一支来插瓶,这才是母亲说的书香配梅香呢…
“南儿!”身后他在唤我,我竟是想的愣住了。
回转书案前,见那画已近完成,那一页小小的扁舟上,不见其他人影,只有一抹红衣,随风飞舞…
他轻声道:“那一日,你的一袭红衣,就是这样,在我眼前翻来卷去,我真怕…你被雾裹了去,被风吹了去…只好紧紧拽着你的手…”
手上一暖,已被他拽住,他惊呼道:“怎么这么冷?”
拉了我到火盆边道:“你先烤着火,我去给你烧个手炉!”
我拽着他道:“你没发现,在这里我都没用手炉?屋子小,火盆就够了,还有手笼,你帮我拿了手笼吧,在床上,枕头边。”
他要关了窗,我却想赏雪,他干脆跑去拿了我的斗篷,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窗前,看着我裹着斗篷,笼着手笼,脚下挨着火盆,还时不时摸摸我的额头,唯恐我着凉。
倒是当真没有再打喷嚏了,他安了心,转进转出的沏了茶,找出我放置蜜饯、干果的攒盒,陪着我坐在窗下。
我一直笑着看他折腾,这时才向他道谢:“多谢!辛苦官人了,本该我来的,难得你休息,原想着让你多歇歇…”
“那你还让我去扫雪!”他跳起来瞪着我道:“扫雪多累啊!我的胳膊…”一壁抱怨,一壁伸胳膊伸腿的。
急忙哄他道:“是我错了,本想着我们一起扫,扫出到大门,到厨房的路也就可以了,哪知我家官人这么能干,一个人都扫出来了,还用扫出来的雪堆了个大雪人,真是太能干了!”
他得意了,斜乜我一眼道:“你要给我捏捏,我浑身疼,要浑身捏…”又开始作了,什么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也斜乜他一眼,看看我的斗篷,手笼和火盆,又看着他,我在想,这时候打个喷嚏就好了,可惜,喷嚏不听我的,一直不见来…
对面的他笑嘻嘻道:“肯定不是现在啊…不急…晚上,晚上再说…”这个坏痞子!
坐在窗前,是有些冷,叫他去裹了斗篷,他将手伸到手笼里,一握我的手,比我的还暖和!
安了心,与他絮絮聊着,扯到了那位小公子,他道:“看着试卷就不耐烦,开始我只说拿回去好好看,他还一幅诚心谢过我的模样,昨天对他道,过几天背给他父亲听,立即跳起来道,他父亲不懂这些,我本想说我懂,想想还要再等等,这时候与他说了,不定他要折腾了他父亲,就道,先背了再说。等过了节,看我收拾他!”
我不禁问道:“他究竟想不想考这童生呀?”
他轻笑一声道:“他曾问他父亲,为何他二哥不用考就能进府学,他却不能,为何他一定要去考,他二哥可花钱去,为何他不能…”
这是压根就没有读书的念头啊!
他叹息着摇头道:“就不是个读书的人!那边一家人还都指望着他蟾宫折桂…”
我思忖道:“可有法子引得他愿意读书就好了…”
他戏谑道:“那就真的要佛祖醍醐灌顶了,我可没这本事,就看他们家烧的高香可有用啦!”
又说道独孤那边也还顺利,他二人在信中约着一起过年,他道:“本想带着你去竹兄那里,去看看他,我们也出去走走,可这雪下的…还好竹兄提醒了我,我是一心想带你出去走走,竹兄道这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好走,还是他过来,也看看那位先生。”
我却想到了迎儿,心提了起来,好容易过去了,一来又招惹可就麻烦了,便道:“没事啊!我也想着出去走走呢,我多穿些就好了,我们去独孤兄那边过年吧!”
他立即开心起来道:“我就知道,南儿定是愿意出去的!”随即叹了口气道:“看天气吧,若是这天气,就算了吧,若是像襄妈妈说的日头好,我们就去找竹兄…免得襄妈妈撵着问,回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