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了茶盏给他,问道:“过节只有一日,要不你去独孤兄那里一趟?把试卷给他,也去看看他!”
他叹息道:“本来我们不是说好,依着惯例,学堂有三日假,想着歇息一日,第二日去看看竹兄,第三日回来,若是天气好,顺道就在左近走走,若是不好,我们就早些回家…可那位老爷却要我提前两日回去,我就只有一天的时间,去竹兄哪儿太赶了,还要让你一人在家,襄妈妈、迎儿也不在,算了…二月越来越近了,也难怪他急…”
我给他的茶盏续了水,劝他道:“那就再说吧,天寒地冻的我也不想出门,只是,这誊好的卷子如何给独孤兄呢?”
他搁下笔,端起茶盏笑道:“当时我就与那位老爷说了,我说本来节里头要探访一位好友,他也有学生二月要参加县试,想问问他可有消息。我还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他无论如何该多许我一天假了吧…那位老爷却道,书信往来即可,这大冷天何必跑那么远,给我找了个家里的伙计,说是书信这个伙计可以送,这伙计骑马去,一天就可来回…”
我震惊道:“这么冷的天,骑马那得多冷啊?”
我们原是打算雇了马车去的,一天若是匆忙,就打算住一晚,到时候看着办。
他吃了茶,叹息道:“所以啊,我只打算叫这伙计跑一趟就够了,这么冷的天,别送信送病了,这大节下的…”
那就要誊写好了,一次送过去,难怪他在赶着誊写。我不与他说话了,他誊写试卷,我做针线,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就在襄妈妈启程回娘家前一天,他誊好的试卷也交给那个伙计,送给了独孤,还带来独孤的一封信,信里也夹了几份试卷,那位伙计不用跑第二趟了。
他翻着独孤的信,看着夹着的那几页试卷,露出心满意足笑容,我估摸那位小公子的苦难日来临了。
襄妈妈收拾了几包袱吃的用的,雇了车回娘家。
迎儿拉着我,说给我带吃的回来,还悄悄说,她瞧着娄婆子是好的,若是真有不好,要我忍忍,她尽快回来陪我,再叫她姆妈另找合适的来。
我笑着安抚她,要她安心,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开心些,别想太多,我在家好好的,等她回来画梅花。
迎儿小鸡嘬米点头道:“娘子,我回来看看你画的,跟你学着画啊!”
迎儿一走,我的空闲时间却多了起来,帮他把书架重新整理了。迎儿不在,只觉院子里太安静。
襄妈妈前几天寻了些木炭,说是熏熏收拾出来的后罩房,迎儿还问她,不怕熏黑了屋子?襄妈妈笑道,既要住人,夏天肯定要重新刷墙,用银霜炭熏可舍不得。
娄婆子也是这么说,有这木炭尽够了,这几天娄婆子都在熏着屋子,她还是没打算搬进迎儿的西厢房。
我很是喜欢娄婆子这爽利的性子,难怪母亲常说,像我这样懒惫的委实叫人讨厌。见过娄婆子这样,风风火火做事情的才明白。
我闻见了肉香味儿,是了,娄婆子说他男人昨日在山里下的套,捕到了兔子,拿来给我们尝尝鲜,说是红烧了好吃。
还问我要不要兔毛,指着我的手笼道:“家里的兔毛够做两个呢,只是我没做过,娘子要,我就拿来,要不娘子给我看看,能做我给娘子做了来,这个应该不难做…”
我将手笼递给她看,却道:“要不就给成衣店娘子做吧,这个就是她做的,手艺很好!”
娄婆子翻来翻去,对我道:“不用了,我能做,简单,我先做一个娘子看看,不行再改!”
一听要改,我有些心疼兔毛道:“万一做不对…好容易捕到的,怪可惜…”
“可惜啥!年年冬天都有,家里人都不稀罕了,娘子等着我给你做…”
我想着做个大点的,给他用。本来这个就想着是给他的,我在家里有火盆,又很少出门,不大用,偏偏给了他,他不肯用,这些小玩意,他嫌麻烦。
与娄婆子一商量,她笑道:“那就给官人做双手套吧,把兔毛做在里头,用短毛的做就行,这个我能做,您看还要做什么,我回去翻翻家里的毛皮,都不是好的,做些小物件还可以。”
我寻思道:“那就给官人做双手套,一顶风帽吧,下雨下雪天用的…”
娄婆子点头道:“那就都把皮毛做里头,再带个护耳,行!”
我在想着,不能就这样要了人家东西,可若是给银钱,又太见外。这娄婆子分明是有交好的意思,约莫是他在学堂里的缘故。
晚间,我与他提了娄婆子给我们做东西,我却不知该如何谢谢她…
他笑道:“我正想问这兔子肉,她这样拿来,我们可不能吃了不认账…先等等吧,等东西做来了,我也看看她那侄儿,打听打听看,过几天襄妈妈回来了也问问,又再说吧。”
冬节前一天,娄婆子给我们炖了一只羊腿,又把萝卜洗好、切好,还抻了面条,煮好饭。告诉我,第二天把萝卜和羊肉一并煮了,做成泡饭也好,煮面条也好,厨房留了糟鹅掌、糟鸭信,还有一颗菘菜,我们自己看着办,这一天也尽够了。
晚间,他一听就乐道:“那我们就只吃两顿,效仿古人,一顿朝食,下面条,一顿辅食,羊肉泡饭,早上没人,咱们睡个够!”
他放下笔,抻着懒腰道:“多少年没有好好睡个懒觉了!”
难得他休息,且由得他,我问道:“明日你可想出去走走?还是就在家里歇着?”
他略思忖道:“不想出去了,外头哪儿都冷,在家吧,家里多暖和!”
我想起一桩道:“要不我们把那幅游湖图拿出来,接着画了?”
“行啊,唉!我都快把它给忘了…”
冬节这天,还好起得晚,又下雪了,我推开明间大门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像是有什么挡着门口。一开门,雪倒是停了,留下一个白雪皑皑的院子,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就是冷,转身进去加了件棉半袖,又把他抓了出来道:“我去灶房生火烧水,弄吃的,你去把昨晚的火盆清了,把火盆生起来,我们吃了东西就把院子扫扫。”
“别扫了!这样多好看呀!又没人,就我们…”他欢喜的看着院子,不肯动。
我无奈道:“至少把路扫出来,如今踩的脚印,一会儿冻得硬了,走上去就该摔跤了…”我们家这位官人,真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