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在紫凉纱殿，整日里除了练剑，与陆长歌比剑聊天，一起做新衣裳，品尝宫里的美食，或者时而溜出宫去玩玩，十分惬意。只有偶然间几次介无痕来时，苏月才突然收敛性子，收起手中的刀剑，进屋照照镜子再出来柔声细语的说话。

　　看着她的异常，介无痕却不知所然。

　　苏月坐在台阶上发呆，陆长歌走过去打趣道：“想不到平日潇洒活泼的苏月女侠也有这安安静静的时候。”

　　“哪有，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陆长歌噗嗤一笑，“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

　　见苏月不说话，陆长歌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道：“我看有的人呐，是春心动矣！”

　　苏月有些红了脸，“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怎么，不敢承认吗？”陆长歌笑道。

　　苏月被说中了心事，有些难为情，想自己多年潇洒，没什么不敢说的，舒口气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就是喜欢无痕了！”

　　陆长歌咯咯笑起来，“这就是了，你如今在宫中，与他时时可见，机会可不就多了。”

　　苏月这才舒然道：“长歌，你与无痕相识的早，他平时喜欢做什么，还有他以前的事情，你都讲给我听吧。”

　　陆长歌禁不住她软磨硬泡，索性一同坐着细细讲起以前的事情来。

　　-

　　深夜，皇后寝殿外所有人在焦急的等待着，皇上虽在椅子上坐的安详，可手中捻着的珠子将他紧张的心态暴露无遗，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他的目标只在自己身上。终于，一声啼哭终结了这紧张的氛围。

　　“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产婆忙跑出来贺喜道。

　　“也好，也好。”他舒口气道。

　　孩子生的异常可爱，皮肤白嫩，双目圆润如珠，看见人就笑，皇上很是喜欢。起名为“初儿”，皇上说意为永葆初心，永远如最初的模样，可爱乖巧。

　　宫里人人都疑惑，皇上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如今不过再添了一个，皇上为何如此高兴？

　　“父皇，我小时候可有妹妹这么可爱？”陆长歌来探望皇后时，边逗着孩子，边问道。

　　没有人注意到皇上此刻眼神里的闪烁，那种微妙的变化，只一瞬间便消失了。“你小时候也是极可爱的。”说罢站起身，“朕召了南宫彦议事，今日长歌你留下陪皇后用午膳吧。”然后便走出门去。

　　这么多年，陆长歌早已习惯他阴晴不定的脾气。

　　午膳时，陆长歌与皇后正对着坐，皇后向来雍容大度，气质不凡，刚生完孩子，如今的气色与之前并无差别，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永远带着微笑，给人亲切之感。

　　难怪父皇如此宠爱皇后，想来不无道理，不仅如此，当年册立皇后时，她在众大臣眼中也是极为合适的皇后人选。

　　“长歌，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吃。”她语气温柔，却总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多谢娘娘，我今日来，也有给初儿带了礼物，”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银器手镯，上面还嵌着一颗红润的红豆，“这是我从前收藏起来的好宝贝，如今送与初儿，正是合适。”

　　皇后微笑，“真是让你费心了，那我就替初儿收下了。你父皇如此看重你，日后你也要多加教导妹妹才是。”说着伸出双手从陆长歌手里接过那手镯。

　　而这一瞬间，陆长歌注意到皇后的左手虎口处有极重的茧，右手手心处也有一条磨出的长印，像是多年手里拿着较长的木制或铁制等物才会形成的长印。她这么重保养，双手怎会如此粗糙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仿佛曾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茧，这样的长印。

　　在哪里见过呢，在哪里呢？她想不起来。

　　“长歌？你怎么了？”皇后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哦！没什么，我在想初儿会不会喜欢这个手镯呢？”

　　“小孩子，见什么都喜欢的。”

　　午膳后，她从皇后宫中出来，一人走在空旷的长街上，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她想不起来。

　　她来到将军殿，恰好墨风，介无痕都在。

　　“长歌，你怎么过来了？”慕千城问道。

　　“你们三人真是逍遥自在，聚在此处喝茶。”

　　“浮生偷得半日闲呀。”介无痕摇摇扇道。

　　“我来是想问你们，你们可知何人左手虎口处会有茧，右手手心会有一种褐色的长印呢？”

　　“这…一般我们经常骑马，或者是田地里劳作的人，手上都会有茧的。”墨风回道。

　　“长歌，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慕千城问道。

　　“是，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我只想先搞清楚这个。”

　　“我们不知道的话，在江湖上见多识广的人未必不知，帝都城里有一牡丹山庄，庄主是一女子，名为白芷，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她。”

　　“牡丹山庄，为何从未听说过？”慕千城道

　　“她向来只做高价生意，只是了解这方面的人才知道这牡丹山庄，不需要她打探消息的自然不知，况且牡丹山庄的名号，也只是有需要时口耳相传而已。”

　　“等等，白芷？她为啥要叫个草药名？”墨风一脸不正经的问。

　　介无痕打开折扇，边自在扇边道：“人家祖上原是医者，以中药为名实属正常。”

　　“墨风啊。”陆长歌撑着下巴看着他。

　　“诶？”他也撑了下巴看着她。

　　“你每次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说罢撤了手，“走吧，叫上苏月，墨雨，我们一起去牡丹山庄。”

　　“诶你们等等我！”

　　一群人走在街上，在介无痕的带领下寻找牡丹山庄。墨雨跑上前来站在慕千城身边，“千城哥哥，这是我前几日专门为你做的香囊，佩在身上，会有好运的。”

　　大家的目光一致向他们投来。

　　“哦…墨雨，为何要送我这个啊。”他看了一眼陆长歌然后结结巴巴道。

　　“千城哥哥，小时候你救过我，我一直都记着呢，当时未来得及感谢你，如今我自然是要报恩啦。”

　　气氛尴尬起来，墨雨却全然不知，只是拿着香囊，笑得开心。

　　“小时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如此挂怀。”

　　墨风见状，连忙走过去，“诶妹妹，这个香囊哥哥还蛮喜欢的，不如送给我吧，千城他，有别人送呢。”

　　“不行，这是我专门为千城哥哥做的。”

　　慕千城眼神瞟向陆长歌，希望她能替他解围，谁知陆长歌看见他看向自己，立马将眼神移向别处。然后他又看向介无痕，谁知介无痕也假装没有瞧见。

　　“哦好！墨雨一番心意，我自然要收下了，多谢。”

　　墨雨笑得开心。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牡丹山庄。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牡丹山庄”四字。

　　“就是这儿了。”介无痕道。

　　“不知这庄主给我们消息，需要的报酬是什么？”慕千城问道。

　　“没别的，只一条，一定要高价，具体价格视我们要打探的消息而定。”介无痕说道。

　　“哇这庄主居然还是财迷，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墨风揣着手说道。

　　众人的眼光一致看向他，他愣了两秒，“行当我没说。”

　　“还有消息说这庄主白芷喜欢穿一身红衣，容貌极美，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哇那若能一睹芳容也不虚此行。”墨风又说。

　　“哥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墨雨抬头看着他。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己的亲妹妹倒是先批评你了哦。”苏月笑道。

　　走进牡丹山庄，四周也无侍卫站岗，庄内风景果真如其名，四处皆是牡丹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风流潇洒，富丽堂皇，有深红色、银红色，还有极为罕见的黄色、绿色。品种亦繁多，绿玉、姚黄、魏紫、梨花雪、洛阳春……满园都是牡丹的香气，“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走进正厅内，亦空无一人。

　　“有人在吗？”苏月大声问道。话音刚落，只见周围机关启动，暗箭，暗器，向他们飞来，不过这些伎俩对他们来说倒也不算难事。

　　“几位好功夫，请进。”三位蒙着面的男子走出来，恭敬道。

　　他们刚走进内屋，谁知门立刻被关上，那三位蒙面人立刻动起手来，他们三人武艺高强，几人措手不及，周围同时还有暗器发出，纠缠了十几招他们终于略胜一筹。

　　“牡丹山庄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介无痕道。

　　“让他们进来吧。”只听得里面传来慵懒随性的女子的声音。

　　“庄主有请。”

　　几人走了进去。

　　四周烛火摇曳，眼前是红色的纱帐，庄主坐在里面，隔着纱帐，面容无法看清，只依稀瞧得那女子手撑着头，慵懒的靠在座椅上。

　　“我等见过庄主。”介无痕抱拳道，其他人也顺势抱拳行礼。

　　“几位来我牡丹山庄，所谓何事？”

　　“庄主，我们是有一事想请教庄主。”陆长歌道。

　　“哦？说来听听。”

　　陆长歌看了大家一眼，转过头道：“不知庄主可知何人左手虎口处会有茧，右手掌心会有褐色长印呢？”

　　只听得那庄主冷笑一声，“我牡丹山庄做生意，向来只要有钱尽可来问，不过你这问题…若要我告诉你也无不可…只是…”

　　“只要庄主肯告知，金银珠宝不是问题，庄主不必故作玄虚。”墨风双手搭在胸前，随性说道。

　　“故作玄虚？哈哈，我白芷做事向来不用。你们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偿金并非金银珠宝。”

　　“庄主所需为何？不妨说来听听。”慕千城道

　　“几位虽有意隐瞒身份，不过我牡丹山庄消息灵通不是随便说说的，你们几位，云州公主，云州将军，还有郡王，公子小姐，个个身份尊贵，武艺高强，拿些金银珠宝给我对你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今日，若想得到消息，只要你们几人胜得了我，我便将消息双手奉上。”

　　“庄主果然名不虚传，那我们，一言为定。”陆长歌微扬起嘴角道。

　　“你这人真是麻烦，这不是故弄玄虚是什么，你们为江湖人提供消息，我们以钱财买来消息，天经地义之事，非要如此折腾。”墨风不耐烦道。

　　“墨风向来喜欢直来直去，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说了。”慕千城附在陆长歌耳边轻声道。

　　“放肆！来我地盘问我消息，还敢如此出言不逊，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只听得庄主一拍桌子厉声道。

　　“你这脾气还挺火爆，那我奉陪到底！”

　　说罢，只见红色纱帐被掀开，那女子轻功一跃而出，一袭红衣，裙袂飘扬，妆容妩媚迷人，眼神凌厉，肤如凝脂，红色更衬的她艳丽夺目。

　　墨风此时看着她，却有点看呆了，他自认见过美女如云，或温柔体贴，或清秀可人，或娇艳妩媚，或大气优雅，可像她这样，娇艳中带些清丽，凌厉中仿佛又带些温婉，他从未见过。

　　时间静止了几秒，接着两人便动起手来，白芷出招狠辣，墨风却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味闪躲，思绪在他脑子里乱飘，心想，定要胜了她，自己才不会被轻看。

　　他使出绝招来，一袭蓝色锦衫随着招式在飞扬，一个箭步冲过去，便将白芷的手腕抓住，顺势抬起，白芷重心不稳，被举起在空中随着墨风转起圈来。墨风眉目俊朗，英气不凡，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白芷会心一笑，白芷方才愤怒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只留下不知所措。

　　墨风此时顺势伸出左手抓住她，右手撤回准备变换招式，谁知此时白芷未来得及躲避，墨风胡乱一抓，抓住了她的衣服，往下一拉，白芷被墨风内力驱使，在空中大转一圈，衣裙随之落下。她使力稳住脚下，然后猛的反应过来，自己穿在外面的红色长衫，已然跑到了眼前这人的手中，而自己只穿着里面的内衣站在众人面前。

　　大家呆在原地，只觉得非礼勿视，连忙转过头去，墨风还未反应过来，白芷一时间觉得又羞又愤，走过去抬起手来，直直的给了墨风一巴掌，“无耻！”

　　“诶我…”墨风正欲说话，白芷又抬起另一只手过去又是一巴掌，“下流！”然后便从他手中夺过衣服来，连忙跑走了。

　　墨风愣在原地，“这…这怪我吗？是她自己要与我们过招的。”睁大眼睛望着大家无辜道。

　　“墨风啊，你不仅关注点比较奇怪，而且做起事来真是不按套路出牌。”苏月在一边抿抿嘴道。

　　“这算不算，我们此行没有收获？”墨雨用手敲着下巴道。

　　“不，对于墨风来说，收获颇多。”慕千城在一旁笑道。

　　“想问的消息也没得到，现在也不便多问，我们还是走吧，免得庄主待会儿叫人来打架。”陆长歌摆摆手道。

　　大家走出门去，牡丹花依然开的艳丽，想起方才白芷的性情，却也同这牡丹花十分相像，艳丽而高贵。

　　“几位且慢。”身后传来声音。

　　“我们庄主有吩咐，几位想知道的答案，前去东门巷子里一看便知。”一小厮拱手道。

　　“庄主果然是性情中人，多谢了。”介无痕道。

　　接着小厮拿出一个盒子，“还有…我们庄主说，把这个交给这位公子，嘱咐道让公子今晚独自打开，万不可示于他人。”他看着墨风说道。

　　墨风接过，“这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神秘秘。”

　　“小人只是传话，先告辞了。”

　　“哈哈，哥哥，看来这位庄主可是盯上你了。”墨雨笑道。

　　“有你这么讽刺亲哥的吗？”

　　“好了，我们立刻前往东门巷子。”陆长歌道。

　　骑着马迅速赶到，只见这里人群纷杂，东门巷子向来最为繁华，他们四处寻看。

　　“她不会是哄我们吧，这里能得到什么答案？”墨风道

　　片刻后，陆长歌用极为镇定的声音说道，“不会的，你们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几个大央人聚集在一处，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那些大央人手上的印记，他们左手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右手手心有褐色长印。

　　“我想起来了，我明白了，当日第一次见到大央人，他们的手就有这种印记，东门巷子繁华，大央人易于藏身，白芷很聪明，她一定也知道大央的消息。”陆长歌道。

　　“我知道了，长歌你可还记得，他们擅用的武器就是长鞭，据我观察鞭子的手柄上是由大央特有的一种木材所制，常年用鞭，手上便会有褐色长印，而左手有茧是因为常年骑马，大央本就是草原游牧民族组建起来的，所以他们双手才会有这样的印记。”慕千城道。

　　接下来的联想让他们大为震惊，是的，皇后手上也有这样的印记，大家充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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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风几次想打开盒子一瞧究竟，都被其他几人拦了下来。待晚上回房后这才拿出来，欲打开时却忽然犹豫了一下，不知怎地，白天那位庄主一袭红衣，明媚娇艳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想来应该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接着便启开那盒子，还未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瞬间从盒中喷出一堆粉末，来不及反应便撒在了墨风的眼睛里，双眼顿时火辣辣的，不停流着眼泪，疼痛难忍。

　　听到墨风的叫声，几个下人们赶忙进来，“少爷，你怎么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墨风疼得在地上打滚。

　　“啊？看不见了？那那那...我去叫老爷。”下人手忙脚乱。

　　“别告诉老爷！”墨风忙喊道。这个白芷存心害他，若告诉爹爹免不了叫他担心。

　　管家忙进来道：“快去找大夫！再把小姐找来！”

　　几人将墨风挪到床上，墨雨一来就哭起来，“哥你怎么样，你会不会死啊？”

　　墨风疼得没有力气，大夫随后赶来，“小姐让一让，容我诊治。”

　　片刻后大夫松了口气，“无妨，只是微毒的毒药，不过会让少爷短暂的失明半个多月，我开几副药吃着，不出一月也就痊愈了。”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一早，陆长歌慕千城等人听说了消息，便急急赶来。

　　墨风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不停流着泪。

　　“墨风，你别哭了。”苏月道。

　　墨风无奈道：“我这是哭吗？你以为我想哭吗？眼睛难受根本就控制不了。这个白芷算计于我，等我好了，我一定找她问个清楚。”

　　几人闻言，有些可怜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慕千城注意到桌上的那个盒子，昨晚打开后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动过，他走过去发现，底下还放着一张字条。拿起来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南宫公子，你眼睛看了不该看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慕千城读给众人听后，墨风气急拍桌，“好啊这个白芷，我无意之举，况且她也打了我两巴掌，现在却还存心害我，我要让她加倍偿还！”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们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只怕日后还有好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