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陌国的皇城,其繁盛无需赘述。东南西北四市,每一处都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各有特色。
东北二市最为富贵豪奢,乃世家子弟,权贵名门日常闲游聚会集中的地方。
西南二市则更为繁杂,东西价贱,寻常百姓和一般人家多在此二市采购。
易清溪带上小池于东市闲逛,街市变了很多,趁着新鲜劲头,二人逛得尽兴。
眼看就要午时,正准备回府,忽听得一个女声道:“易姐姐,这便要回去了?”
易清溪回头一看,女子笑盈盈的上来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仿若亲姐妹一般,“三年不见,易姐姐难道不认识我了?”
她故作伤心的皱眉,易清溪把手抽了回来,“李家妹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李语也不恼,“易姐姐不在,有些无聊呢。”
无聊?可不是吗?她可最喜欢拿她寻开心了。
李语,李家五房独女,在看重男丁的李家杀出一条血路。少家主李沧的左膀右臂,手中握有大量财富。
其人更是心思缜密,机谋策略不输男子,在一众陌都贵女中十分亮眼。
除却这些,她更为人所知的是亲事自主那件事。她在李家取得话语权的第一件事便是,她的亲事必须由她自己做主。
李家内部的事,易清溪不是很清楚。更何况,那件事发生在两年前,她本人不在陌都。
只知道,李家同意了她的要求。这件事在陌都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年十七,比易清溪小一岁。没有成亲,也没有婚约。
易清溪对她没有恶感,甚至还很佩服。不过若要和她做好姐妹,那是不可能的。
街市上不是谈话之地,易清溪不愿和她深谈,也没提出移步,“无聊的话,语妹妹多逛逛,我有事,得先行一步。”
李语可不是个会乖乖如她所愿的人,她抱住易清溪的胳膊拉她走,“易姐姐的事想来不着急,先陪妹妹去看场戏,我请你吃饭。”
易清溪拗不过,只得同她去。
落日楼位于东街,是陌都最大的酒楼之一。正值午间,酒楼生意红火,已无空位。
李语带她进去,小二殷勤地说,订的位置正在二楼包厢,正等她们到来便可上酒菜。
“易姐姐别误会,我是光明正大打听来的消息,可没请人跟踪你哦,别不开心。”
易清溪心想,不论你是打听,还是请人跟踪,邀她来落日楼吃饭,明显另有目的,她能高兴得起来吗?
于包厢落座,酒菜果然流水般送上,就等她们开吃。只能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情下筷,还另外点了一桌让丫鬟随侍在外间一起吃。
李语还抱怨上了,“我知道易姐姐心善,对下人好,可那是我的银子,易姐姐一点也不心疼。”
易清溪抿了一口茶水,“我确实不心疼,你也说了,不是我的银子。”
李语笑得开心,“果然易姐姐最有趣,这三年来我可想你了。”
易清溪不打算搭理她,填饱自己的肚子后,便悠悠坐着喝茶,等待李语让她看到那场戏。
“易姐姐吃得真干净,去沼城之后,食量变大了?”
仔细打量了她,“倒也没长肉。”
易清溪无语,“语妹妹不也没长肉。”
李语道:“谁叫我没有生在易家呢。”
她这话让易清溪的心沉了沉,表面光鲜亮丽的四大家族,内里都有自己龃龉。
赵家为争权夺利争斗不休,李家则重男轻女到了极致。记得她还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
同样是嫡出,作为嫡子的李阙竟然把嫡女李语当做丫头肆意欺辱,责骂踢打,整个府中竟没一人为她出头。
在那样的情况下,李语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以想象其过程有多艰难。
她现在可以把以前的事当做玩笑随意讲出口,就像她从不在意,可血淋淋的伤疤好了之后真的会不在意吗?
至少易清溪没办法当做她在开玩笑。
李语见她沉默,嘴角的笑淡了几分,“易姐姐,你还是这么心软。”
没等多久,隔壁传来桌椅碗碟倒地的声响,易清溪把目光投向李语。
李语扬眉,“去看看?”
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迈着谨慎的步伐走出包厢,小池等人跟在她们身后。
此时,隔壁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几个看热闹的食客正看着门内的景象嘀嘀咕咕。
一片狼藉的包厢,女子衣裳发丝微乱,靠在翻倒的椅子上,已然晕过去。
包厢的角落,冷硬男子眉头紧皱,像是打不开的结。双唇紧抿,他抬眸望向人群中的易清溪,明白了些什么。
不去管倒地的赵桑,他走到易清溪身边,没和她说话,而是要找落日楼的老板,说他家的饭菜有问题。
啊?
食客们还在往男女之事上想,一听游不至说饭菜有问题,瞬间觉得自己也有点不舒服。
李语一挑眉,不愧是易清溪的未来夫君,解决问题都如此简单粗暴。对上易清溪的眼眸,笑意加深。
三年前,屡屡出手皆被她化解。三年后,她仍然能给人带来惊喜,果然易姐姐最好玩。
老板为了证明饭菜没问题还找来了大夫,最终得出结论,是赵桑的身体有问题,和他家的饭菜无关。
赵行赶过来,没敢看游不至的眼睛,带着她离开,李语也随即出声告辞。
留下的游不至送她回府,并解释了方才的状况,希望她不要误会。
“我明白,没有误会你。”易清溪道。
他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今日本来是想和她说清楚,谁知道……”
易清溪表示了理解,“毕竟将军不仅相貌俊逸,更是风姿伟仪,有女子爱慕也很正常。”
游不至道:“那阿溪想不想知道,蓝城有多少女子爱慕我?”
她撇嘴,“不想知道。”
他道:“我还想着,能够借此套出陌都有多少男子爱慕于你,可惜你不上套。”
“将军大人,你好像有些无聊,府中军务做完了?该调查的事可有进展?”
游不至只得求饶,“是我错了,不该那么问你。”
“那还……”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抬头边上的楼阁望去。二楼的窗户敞开,一位形貌昳丽的男子如同一条蜿蜒的艳丽毒蛇,靠在窗边冲她微微一笑。
易清溪猛地转了身,急喘着气,脸色瞬间白了。
手无意识扯了游不至的衣袖,宛若在抓水中浮木,声音从干涩的喉咙发出,“将军,我们换条路走吧。”
如此明显的异样,游不至自然注意到了。他顺着方才易清溪的视线抬头,眸子猛地一缩,祯王世子。
把她冰凉的手拢在手心,依言带她换了一条路,“别怕。”
……
回到赵府的赵行兄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赵桑责怪赵行不帮她,赵行说她是女孩子,不该用自己的名声清白去逼迫游不至娶她。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我给你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不是让你去做那种事的!他不会娶你,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娶你,醒醒吧!”
“只要我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是游家人,不会不娶我。”赵桑仿佛魔怔了,握住赵行的手臂哀求他,“你就再帮我一次,这次我一定会成功。”
“不可能!”赵行把手甩开,“经过今天的事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碰你!你难道要脱了衣服站在他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他负责吗?”
赵桑喃喃道:“只要他能娶我,也不是不行。”
“你疯了不成?如此强求,有何意义,就算你侥幸成功,他被人算计,难道还会对你有好脸色?你这是要毁了你的一生!”
赵桑哭了出来,“那为什么易清溪就可以,只是一纸婚约就能让他倾心相待,我不甘心!”
透过她的眼泪,赵行终于有些明白她如此执着的原因。她对游不至的喜爱还不至于让她如此疯魔,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吧。
她的求而不得,别人能轻易得到。而且,她什么都没有付出,因为有婚约,所以游不至会对她千般万般好。
但他知道,游不至对易清溪的好,绝不仅仅是因为有婚约,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会火上浇油,于是他道:“那你更不应该如此了。”
赵行努力劝说她,“既然不甘心,就去和易清溪比,证明你不比她差。到那时游不至还看不上你,那是他瞎了眼,不值得你的喜欢。”
赵桑的表情逐渐松动,赵行继续道:“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举动,你越如此,不就衬得易清溪越好吗?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我的妹妹这么聪明,不会做的,对吗?”
她想了一会儿,“哥哥你说得有道理,我要对付的人不是将军大人,而是易清溪。”
神情恢复平静,终于笑了出来,“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哥哥。”
赵行有些懵,不是,他没让她去对付易清溪啊。
赵行兄妹的争吵没有瞒过赵父赵母,但他们天生缺少对待子女的脉脉温情,没有细问,只着人告知了赵桑将与李阙联姻之事。
赵桑难得沉住了气,并未大吵大闹,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