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褒宏徳带着两箱珠宝与贝币来到姒儿的家,姒儿母亲纵有不舍,但是最后苦于眼前的境地,也只好挥泪与自己的爱女话别。
这还是姒儿第一次离开部落前往周王宫所在地镐京,姒儿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眼看看这座在别人嘴里描述的恢弘大气的城市,这座几世周朝君主生活的地方。姒儿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部落的村民口中听说过,这座城市的居民富庶,衣着华丽,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当褒姒一行的马车缓缓驶进镐京城城门,姒儿掀开马车的苇帘,从缝隙中看到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大街小巷上穿梭的衣着华丽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热闹的街景,姒儿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马车缓缓在褒府门口停下,门口一婢女恭敬弯腰等待客人从马车上下来。
“以后就让她服侍你,她叫碧芙。”婢女一只手直直的伸在面前却迟迟未见客人的手臂搭上来。虽然如此,但是碧芙也不敢抬头,毕竟下人正眼看主子是为大不敬。
姒儿面对马车前弯腰的碧芙有一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些年,她已经做惯了这些活儿,如今突然间让她以主子的身份面对别人,姒儿多少会有点不适应。
褒宏徳见姒儿迟迟未跟上自己的步伐,便停下脚步,转身呵斥道:“干什么呢?老夫人正等着呢,还不赶紧的把人扶下来。”
褒宏徳话音刚落,碧芙如受惊的鸟儿般,慌忙把马车上的姒儿牵引了下来,然后紧跟在褒宏徳的身后。
一切都如褒宏徳所计划的那样,自己的母亲对姒儿非常满意,甚至亲自派了自己贴身侍候的嬷嬷教授姒儿宫廷礼仪与规矩。
宫廷礼仪与规矩甚是繁杂,对于从小低眉顺眼生活的姒儿来说多有不适应,但是正如褒宏徳母亲说的那样,自己所派的嬷嬷对周王宫中的礼仪与规矩一清二楚,就没有人在她的教授下不会脱引而出的。
夜以继日的学习虽然压的姒儿喘不过气来,但是和奴隶期间的生活比起来,姒儿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唯一让她感到不适的是,她每天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为了能早日救出自己的夫君,褒府夫人每天都会对姒儿的学习成果进行检验,丝毫不曾怠慢。
时光在指尖匆匆溜走,不知不觉间姒儿在褒府学习礼仪已经一月有余,姒儿也是第一次独自过了一个没有亲人陪伴在侧的生日。
“如今我看她的礼仪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把她送进宫了。”褒夫人再次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姒儿打量了一番,然后对褒宏徳说道。
“儿子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得到母亲的应允。如今她还差一个可以对外宣称的身份,毕竟之前奴隶的身份多有不妥,恐惹来非议,容易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褒宏徳恭敬的向褒夫人请示道,褒夫人脸上神情变化一丝不落都尽收褒宏徳的眼底。
“我儿所言有理,既然此女是你千金所换,那何不向外宣称为你义妹,至于她的姓名,叫姒儿恐多有不妥,难逃有心人惦记,干脆就随了你父亲尊姓,正好她来自褒国,自然也能说得通。”褒夫人一番话,正好说到了褒宏徳的心坎上,若如此,姒儿得君上盛宠,褒家也受益甚至整个褒国也会承君恩,如若君恩寡淡,毕竟是义妹,褒宏徳最多落一个识人不明,失察之罪,也容易撇清关系,自不会累及褒府上下。
褒夫人为送褒姒入宫,特意找善卜之人择了良辰吉日。
仅此累觉不够,褒夫人还特意找来阳城有名的能工巧匠为褒姒量身定做了一套美艳绝伦的华服,和足以与她肤色匹配的贵重珠宝钗环。
天刚大亮,褒夫人便派来自己贴身的嬷嬷伺候褒姒梳洗整理发髻。
奢华绸缎织就的红色唇衣,与褒姒胜雪的肌肤交相辉映,鎏金锻造的头饰将褒姒衬托的更加美丽娇艳。乍一看,让人恍惚间就能被褒姒浑身上下散发的光芒所吸引。
褒姒在碧芙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马车,褒姒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摆脱奴隶身份,更没奢望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睹周王宫的奢靡,还能有机会成为尊贵华容的妃子。可虽说如此,但是坐在马车中的褒姒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面对被摆弄的命运,她无力反抗,未知的前程,她却没有勇气说不,但是想到父亲、母亲如今已经摆脱奴隶身份,父亲也能得到药物妥帖医治,后半生无忧,褒姒却心存感激,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幸运的。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在侍者的引领下,褒宏徳与褒姒来到了周王的内殿之中,此时周王早朝尚未结束,二人屏息静气、恭敬地等候周王的到来。
内殿外传来侍者洪亮的嗓音“王上到!”闻言,褒宏徳、褒姒跟碧芙立马躬身向王上行跪拜之礼。
“褒宏徳,听说你又有礼物要呈给寡人,是何礼啊?”周王扫了眼堂下所跪之人,一副心不在焉地问道,毕竟褒珦下狱的这些年,褒宏徳没少给周王送礼,什么稀奇之物南海珍珠,西海玛瑙,千年人参,凝脂玉瓶等等周王都不屑一顾。
“是草民的义妹,褒姒。”
“哦,不会又是姿色平平之辈吧?”周王依旧对褒宏徳所献之物提不起任何兴趣。
“姿色如何,君上一看便知,如若依旧不合君上心意,草民这就带着义妹离开,以后再也不打扰君上。”褒宏徳说完再次躬身做揖,以表诚心。
“行吧,孤姑且再信你一回,若依旧姿色平平,那放你父亲之事,此生便不准再提起。”周王脸上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略有收敛,抬眼看了眼褒宏徳身旁俯身跪拜的女子,说道,“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褒姒闻言,缓缓立起自己的上半身,脸上露出怯弱的神色,目光俯视,丝毫不敢看周王一眼,生怕自己冒犯君威,就此殒命。
在褒姒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周王被褒姒绝美的容颜所吸引,立马收起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下殿来,走到褒姒的面前,然后用一只手轻轻捏着褒姒的下巴,将她的头轻轻往上抬。
“孤命令你,看我。”周王话音刚落,王命不可违,褒姒只好抬起眼睛看向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周王棱角分明,略带霸气的脸映入褒姒的眼帘,也不知是不是被君威震慑,褒姒一时恍惚,竟然从眼前这位威严肃穆的王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柔情。
“褒宏徳,说,你要寡人如何答谢你?”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开始,周王的目光仿佛就此长在了褒姒身上,就连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能为君上分忧是草民的荣幸,草民不敢言谢,只希望君上能念及草民的父亲年迈体弱,能准许草民接父亲归家颐养天年。”褒宏徳说完再次俯身在地。
“准了,下去吧。”周王语音刚落,褒宏徳便立马叩谢君恩,退出内殿,与君上近身内侍一起奔赴天牢宣读君恩。
待褒宏徳退出内殿之后,周王将地上的褒姒扶起身来,并且顺势一把将其拦入怀中,屏退左右。
初入周王宫的褒姒还没缓过神来,对周王的行为举止有些许惊愕。或许是担心自己的饿虎之态吓着堂下的美人,周王缓缓松开揽着褒姒的手臂,渐渐将她放开,随后便让内侍宣读王令,即日起封褒姒为夫人,入住骊宫。
惊魂未定的褒姒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骊宫,骊宫金碧辉煌,褒姒在婢女碧芙的搀扶下,惊魂未定的走进骊宫的大门,眼前的景色让褒姒恍若梦境。此时正值骊宫之内雪白的梨花盛开,朱红的宫墙上,屋瓴金玉交辉,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内侍将褒姒主仆二人安排妥当后,便躬身做揖,拜别褒姒,前往内殿复命。
天牢之内,褒珦透过天窗看着窗外唯有的一抹风景,眼神凝滞,看不出任何表情。
“褒珦,你可以出来了。”牢头扭动钥匙,打开牢门,将褒珦从牢房内赶了出来。
褒珦还以为自己被关太久,出现了幻听,整个人都还身陷似梦似幻的状态中。直到牢房外明亮的阳光刺痛了褒珦的双目,褒珦紧闭双眼,等到眼睛适应了阳光再次睁开时,褒宏徳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褒珦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三年了,他终于走出了这个阴冷潮湿之地,走出了这个老鼠乱窜,食不果腹的地方。
“父亲,您受苦了,我们回家吧,母亲还在等着您呢。”褒宏徳看到自己父亲憔悴的模样,不禁两行清泪众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褒珦跨过火盆,用褒夫人精心准备的柚子水洗过全身去掉晦气后,他端坐堂前,认真的听褒宏徳将这三年间发生的一切都细细道来。直到褒宏徳将一切都告知给他,他才仿若从梦中惊醒,慢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已经得到君上的宽恕,如今已不再是阶下囚,不知不觉间褒珦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流出,顺着他脸上的纹路不小心滴落在手背之上。
褒夫人将自己的手掌覆在褒珦的拳头之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