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容华每日看到顾千珏与施焉恩爱,在烟云阁里的她只觉更加孤独,便想趁着还未过年尽快带着杏儿离开,往后天高地远,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在顾千珏夫人的身份下禁锢,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一早,她就带着杏儿去了京郊茗山,想把藏在那里的首饰挖出来,然而,当她们找到那棵埋首饰的大榕树,近乎把树根都刨出来了,都没找到所藏的首饰。
当然,容华不会怀疑杏儿,杏儿每日都跟她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杏儿呢?可是埋首饰的时候明明就只有她们两个人,有谁会知道这里有首饰呢?
两人沮丧了半天,只得认命被人发现给挖走了,而出门前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她们连行礼都没收拾,就是想挖出首饰后就立马远走高飞,现在,她们对未来美好的幻想落空。
“夫人,怎么办?”杏儿哭咽着说道:“也不知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偷了我们的东西。”
远处,杨吉有打喷嚏的冲动,只得掩了口鼻,才不至于发出声响。
容华也是气得快要哭出来了,好在她从小过得比较苦,心理素质强,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不是哭天抢地,而是想以后该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她坐在地上,一脸愤然的拿着树枝刨着土。“还能怎么办,回王府吧,至少回去了我们还能有口吃的。”
“可夫人,您都决定离开了。”杏儿难受的道:“现在回去看殿下跟施夫人......您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容华看她哭得泪眼婆娑,反过来安慰道:“杏儿,我们得先保证好好活着,等东城回来了,我们再离开王府吧。”
“东城公子会收留我们吗?”杏儿不知道以前叶东城想带她走,只认为叶东城有钱,她想等叶东城回来后投靠。
“当然,你放心吧,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不管我的。”容华扶她起来。“我们现在回去,顺便问问珍珑坊的掌柜,东城什么时候回来。”
容华像烧不尽的小草,在刚丢失了所有家当的时候,又打起了精神,同杏儿去了珍珑坊。
掌柜见是东家特别关照的容华,看她笑得别扭,以为她又是来白拿首饰的,却也不得罪她,只隐晦说道:“夫人可是看上了什么首饰?可是东家不在,我一个掌柜也不能私自做主,要不您看......等东家回来了您再来?”
容华眼下身无分文,见这琳琅满目的首饰哪能不红眼,却也明白东城不在,怎么好意思就白白拿走呢,只讪讪笑道:“掌柜,我不是来看首饰的,我想问问你,你们东家什么时候回来呀?”
“哎哟。”不是来白拿的就好,掌柜说道:“东家走的时候没说多久回来,我也吃不准,夫人是有什么事找东家吗?要不留个条子,等东家回来我交给他,便不会耽误您的时间了。”
原来东城走的时候没说多久回来,容华心里又空了,万一东城几年不回来,而今自己没钱只能留在璟王府,那自己岂非要在璟王府一直耗着?那实在是太难过了。
若是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东城身上,自己得另想他路才行,于是对掌柜道谢。“有劳掌柜,字条就不用了,等东城回来,我再来找他吧。”
最后,两人只能拖着无奈的步伐回了璟王府,而杨吉也将她们的行踪汇报给了顾千珏。
“这么说,容华想离开我了。”顾千珏神色黯然。“其实,她要离开也是一桩好事。”
“殿下,那个叶东城许久之前就说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可夫人还是去珍珑坊找他。”杨吉蹙眉说道:“属下想,夫人与叶东城会不会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回想他曾说过这个叶东城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却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成了京城富商,顾千珏也觉得蹊跷。“你想说什么?”
杨吉跪了下来。“是属下的错,先前还有一事未报,那时夫人为叶东城贺生时,叶东城曾给我和杏儿下迷药,当中有两三个时辰我都不知道夫人和叶东城之间发生过什么,因为醒来后,叶东城口口声声说夫人是为了好好给他贺生,而他不想有我和杏儿打扰,所以才迷晕了我跟杏儿,我见夫人毫发无损也就没太深思,可今日夫人去找叶东城,我便觉得被迷晕后,夫人和叶东城应当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或是说了一些什么秘密。”
“中间有两三个时辰你都不知情?”顾千珏不由吃惊。
杨吉自知失职,低了头。“属下有罪。”
事情已经发生,追责也无用处,顾千珏说道:“把那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杨吉便从容华做糕点当礼物到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末了,顾千珏终于抓住了重点。“他明知迷晕你却还坦然出现在你面前,解释他这样做的目的,照你这么说,他是很在乎容华清白的,可是,既然在乎又为何会迷晕你和杏儿?当真是让人费解。”
杨吉说道:“属下也很奇怪,他做了这件事后立马表示会离开,像是在回避什么,也像在澄清什么。”
“是,他是在回避,也是澄清,他担心你会误会容华与他有什么,所以他要离开,才可杜绝你会多想。”顾千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亦是一个为了容华而处心积虑的人。”
“殿下,您是说这个叶东城完全是为了夫人?”杨吉似乎也抓住了什么。“那他迷晕我和杏儿单独与夫人相处,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顾千珏眸中深邃,缓缓说道:“你也说了,你昏迷之前,看到了容华也很惊讶,所以,容华并不知道他会这样做,我想,他迷晕你和杏儿是想带走容华,而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容华因为我不想走,因此他只得回来面对你,可又担心你有所误会,他才要远离京城,以此澄清,回避,就是害怕容华以后会因你的猜疑而在王府里过得不如意。”
听他说完,杨吉联系前因后果,也觉这是可行的解释。“怪不得夫人发现财物被人挖走后会去找他,原来那时他就想带走夫人。”
顾千珏想想就觉心有余悸。“容华可以走,却不能跟他走,否则以他这般小的年纪就能成为京城富商的手段,他要把容华藏起来,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容华。”
容夫人独自离去至少还能暗中派人跟着,可要是被人故意掩藏行迹,那他在往后就难以找到容夫人了,杨吉懂他的心思。“属下明白了,会盯着珍珑坊的一举一动。”
眼见就要过年,到处都是新年到来的浓浓欢愉气氛,街道上的商铺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璟王府里的侍女小厮也是忙前忙后为新年到来做准备。
依皇室规矩,虽然顾千珏已封王,可是在除夕这夜,是要去宫里守岁的,待从皇宫回来时,已然深夜,而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天,王府的亲兵因过年防卫会薄弱许多,留职的人不过往常的三分之一,是以,在皇帝顾言齐病重,朝局不稳的情况下,这夜注定不会安宁。
每月初是璟王府发放月例银子的时候,以往每个月容华都能领到五十两银子,相比于在同安县的时候多了几十倍,可容华进了京城,又成了顾千珏的侍妾,她的见识和花销也不可同日而语,还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另外的银子补贴,现在,容华就等着这些银子翻身。
左等右等,管家谢宁终于拿着银子到了烟云阁,还带了他的孙子谢平一起,他把银子交给杏儿,对容华说道:“容夫人,这五十两银子是年节殿下给的赏赐,因为明日就是月初,所以我把月例也给您送过来了。”
容华斜睇了眼杏儿端着的银两,笑着说道:“有劳了谢管家。”
“容夫人有礼。”谢宁恭敬说道,然后拽了拽谢平。“平儿,快给夫人拜年。”
谢平小小的身子跪了下来,像模像样的对着容华叩拜。“平儿祝容夫人新春吉祥。”
他说话奶声奶气,容华见了十分欢喜。“杏儿,快给小家伙压岁钱。”
杏儿见银子都是十两一锭的,虽有些舍不得,却还是拿了一锭银子放到谢平手里,谢宁见孙儿得了银子,欢喜得不得了。“还不快谢谢容夫人。”
谢平两只手捧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平儿谢容夫人打赏。”
容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做完了事情,还得了银子,谢宁就领着谢平离开了,容华却想着谢平可爱的样子。“我要有个平儿这样的儿子该有多好。”
听到她有这样的期盼,杏儿只是惋叹,自从施焉入府后,已经大半个月殿下都没踏进过烟云阁半步,外面的侍女小厮都说容夫人失宠了,连厨房里的人也放肆起来,有时候让做一些吃食都要推三阻四,而今夫人想要孩子,还有什么可能,只得转开话题。“夫人,我们现在有了九十两银子,您想拿来做什么?”
这钱是要为以后离开王府做铺垫的,容华收回心绪,认真起来。“九十两银子在京城也不知能做什么生意,况且我没做过生意,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杏儿想了想说道:“京郊的田地差不多四十两一亩,要不我们置办几亩良田,以后租给佃农?”
“买地倒是不错。”容华皱起眉头。“可要离开王府,肯定要离开京城,我们在京郊置办田地也没用啊,毕竟迟早都要走的。”
“夫人说的是。”杏儿点头。“那这些银子我们该用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我也不知道。”容华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置办田产是长久之计,只是不能在京城附近买而已,要不先存起来,等以后我们去了别的地方再买。”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杏儿把银两收好,然后陪着容华守岁。
不像寻常节日,皇帝顾言齐会宴请大臣,除夕这日宫里只会设私宴,同一众宫妃和皇子们共度佳节。
顾言齐虽然已经病重,但在这夜,他仍拖着病躯出席,只为在还活着的时候,多为身后之事做打算,以免自己奋死拼搏而来的江山动荡。
太子顾千恒的母亲在被立为皇后不久就死了,比顾千珏的母亲云樱还死得早,可这么多年来顾言齐都没有再立皇后,为的就是保住顾千恒不可动摇的太子地位,而贵妃张楚恬生于羌国皇室,她自然也看出了顾言齐的用意,只是为了羌国,她不得不争夺至尊权位。
诚然,顾言齐与她多年,也暗中查出些眉目,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奈何当初自己推翻前朝时,她张氏一族居功至伟,眼睁睁看着她的势力日益壮大,只得想尽一切办法制衡,说是夫妻,却在皇权争斗面前早已没了任何感情。
顾言齐坐在皇位上,面容枯黄,两边脸颊也深深凹陷,断断续续说了些庆贺新年的话,便观察起儿子们的明争暗斗,只是不知为何,他今天发现了张贵妃与顾千溯似乎有些奇怪。
太子顾千恒携太子妃苏瑾向顾言齐和张楚恬敬贺,顾千珏也敬贺后,顾千溯便携凌王妃吕琴上前敬贺。“儿臣祝父皇母妃身体安康,愿我靖国长治久安。”
以往都只是祝自己和张贵妃平安健康的话,今日他着重说了靖国,还在说这话时特意瞟了眼张贵妃,顾言齐不禁怀疑,顾千溯或与张贵妃有了什么龃龉,只是当中为何还无从得知,但他们两人若有矛盾,对顾千恒便是天大的良机。
顾言齐能发现,顾千珏自然也能看出两人的异样,心中也是惊诧不已,顾千溯为何会在除夕夜说靖国长治久安的话,他是想向张贵妃表达什么吗?
狐疑间,只见张贵妃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然后笑着说道:“我儿有此为国为民的心思,靖国必当长治久安。”
她显然是极力在保持镇定,重复顾千溯的话是为了赞同么?像是在证明靖国会平安一样,顾千珏若有所思,会不会张楚恬谋划的事情已经触及了靖国的利益,触及了顾千溯的底线?所以,顾千溯和张楚恬才会在除夕这天说这样的话,实则或是张楚恬在向顾千溯服软?
一个除夕晚宴,人人表面上都在庆贺新年却各有心思,待过了亥时,才尽都散去,顾千珏并不打算细问顾千溯原因,他们母子俩的事情,即便问了顾千溯也不会告诉自己,只带着猜疑回了璟王府,然而,等待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