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本就合衣而睡,此时披衣而起倒也方便,顺便拿出了镂锈短刀:“走,去瞭望台上看看。”
然而阿灼刚走至院口,忽听侍卫喊道:“有刺客!拦住他!”
阿灼一瞥,便见浑身是血的一人正神情恍惚的往里冲,远远的见着阿灼,眼中顿时泛出光亮:“阿灼姑娘——”
说话间,他已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阿灼看着那蓬头垢面、血肉模糊的男子顿时一惊:“苏大人!”
阿灼连忙上前扶起:“怎么回事?怎么是你?”
苏敬书显然力竭,已是气喘嘘嘘:“快,快救太子......”
“殿下?他在哪?”阿灼惊问。
苏敬书一指外面,阿灼便立时明了那些被围剿的人是萧鹤扬!
原来苏敬书一行人刚到京都附近便遇到了围杀,阴差阳错之下被太子的人救下,太子早先得到景帝从宫中派出高手的暗示,一直并未入京,两路人马汇合之后,藏于暗中多日,一直辗转多地,想要与晋王联络,可是路上时常遇到围杀,躲躲藏藏半月,才终于打听到晋王一行人在蓟县别院,本来他们低调而出,今晨便已赶赴附近,却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一路人马,竟有数万之多,对着他们一路追杀,太子私兵也有数千名,一路抗衡奔逃之下,现在却只剩十余名影卫。
阿灼再不犹豫,立时带领一路人马冲了出去,另派一路人启动别院机关。
阿灼赶到萧鹤扬近前的时候,他周身已经只剩七八名影卫,各个狼狈不堪,浑身尽是伤口,萧鹤扬本人也是浑身浴血,近乎没有好地,显然力搏了许久,体力已然不支,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确确实实跟了几万人马。
本该出现在冀山附近、与萧君彦大军相搏的几万人马,此时悉数出现在蓟县别院。
是杨溯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终究是失策了。
那些追杀的人马并不着急杀死萧鹤扬,反而如同戏耍猎物一般,一点点的将萧鹤扬逼入绝境,此时,萧鹤扬周边围了十余名敌军,正在生死力博。
阿灼一路杀了过去,逐渐靠近萧鹤扬:“殿下!我来救你!”
萧鹤扬已然虚弱不堪,看见阿灼的时候,竟还本能的挡在她身前:“你来做什么!”
阿灼扶住萧鹤扬便往别院里拖:“进去再说!”
敌军将领看出阿灼之意,忙道:“别让他们跑了!冲过去!”
阿灼话音刚落,她带出来的一众侍卫和太子的影卫纷纷为萧鹤扬断路,与前来围剿的敌军相抗。
别院里四周早有通向其间的暗道,不需敞开大门便可进入,四周又有树丛遮挡,崎岖难行,大军无法攻进去,若想靠近,也须下马步行,一旦下马步行,便会有四周埋伏的机关开启,陷入混乱。
阿灼一路拉着萧鹤扬才侧目丛林闪入,不过片刻,便飞快的消失在众人之前。
救回萧鹤扬,阿灼立时命所剩侍卫进入严密部署,如今萧君彦不在,仅凭他们这些人想护住萧鹤扬简直是难于登天,尚可靠这地势和机关拖延些许时间,只盼着萧君彦发现端倪后尽快赶来。
萧鹤扬刚被救回机关别院中,外面便吹起了整军的号角,显然,他们是想强攻这里了。
阿灼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衣襟染血的的萧鹤扬,吩咐侍卫:“去拿些伤药来,给殿下包扎。”
立时有一名侍卫欲走,却被萧鹤扬喝住:“败兵残将,包扎什么。”
阿灼被萧鹤扬丧气的话语惊住,不由得凝眉审视,眼前这个浑身灰败、低迷的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总是散发着清朗笑容、朝气蓬勃萧鹤扬么?
此时的他浑身透着股衰败的气息,如同丧家之犬。
的确,一连半月的东躲西藏,三千多太子私兵接连丧命,一众高手影卫也只剩寥寥数人,跟着他这个苦主颠沛流离,哪里还有往日的威严?一身的锐气早已被磨灭。
阿灼不由心惊,一时想起了当年的萧君彦,当时的他也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也曾被杨溯逼迫得无家可归,如丧家之犬,甚至没有了生念。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重演在了萧鹤扬身上罢了。
但当初,萧君彦亡的家,如今萧鹤扬即将要亡的是国。
当年的萧君彦尚且遇到了她,而萧鹤扬......
阿灼心下不忍,缓缓的在萧鹤扬身前蹲下:“殿下,你是东宫太子,身前是江山,身后是景帝,你不能倒下。”
萧鹤扬要比萧君彦当年难的多。
萧鹤扬淡淡的抬头,望了望远处围拢的敌军,他们位置居高,可将远处的境况尽收眼底,此时,敌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拢,断绝了别院以外的所有出口。
别院依靠山峦而建,四周高墙垒得高,如同城墙一般,四周的地势陡峭复杂,此时被围拢,如同一座孤岛。
见此,萧鹤扬原本清亮的眸子渐渐无光,颓废一笑:“你看我如今,还能指望什么呢?”
阿灼皱了皱眉:“殿下,你还有我,你还有晋王,你还有天下。”
萧鹤扬看了阿灼片刻,忽而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咧唇笑道:“若是日后本宫死了,有你这句话,便也够了。”
阿灼道:“殿下不要妄自菲薄,生死之事,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萧鹤扬淡淡松了手:“罢了。”
阿灼还欲再劝,而高墙之位忽而传来了嘈杂的喊杀声,已有士兵强攻而上。
本就是沙场拼杀的将士,用来攻这一座别院实在太过大材小用。
别院中不过一千名侍卫,方才随阿灼出去的十数人早已命丧于外,连太子的影卫也只活下了四人。
别院中的侍卫一早便守在高墙之上,启动了外层的机关,每每有一批人翻上来,那底下的机关暗道便会开启,将那些人生生吞下去,而底下是早已埋好的千刀阵法。
敌军眼看久攻不下,而上的将领忽然大喝一声:“放箭!”
便立时有数千箭矢飞至。
众人只得退至中院,中院启动机关,升起一面极高的墙,高到有一座城楼那般,顿时将流矢纷纷挡下。
两厢僵持中,阿灼忽然听到一个沉厚的声音传来:“李姑娘,你若肯跟我走,我或许可以考虑绕过太子一命。”
这个声音......是杨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