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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证据确凿

锦岫华颜 明月九川 3585 2024-07-06 18:17

  午后侯府静极,此时只有天空飞鸟盘桓与水流、琴音交汇的声音,却无一人发声。

  明明的清凉的树荫小道,却在此刻燥热得如同那满是蛙声蝉鸣的三伏天。

  清光落在萧君彦肃穆的面容上,将他如画般俊逸的脸庞照的映水光,深邃漆黑的瞳仁一颤,便如潭水漾出,他静默不语,一一回视众人的目光。

  景帝向来欣赏萧君彦的气度,便是如此刻也可以波澜不惊,甚至对上他那清冷的眸子,也能将烦闷降下去三分,景帝敛唇问:“晋王怎么说?”

  萧君彦清俊的面容上并无一丝异样,略略低头,躬身合手,淡淡道:“臣,不知。”

  他的确不知,阿灼在他身后,目光静默的落在他的背影上,隐现一丝不忍,她做的这一切,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只是被连累的。

  景帝显然是不大信,微微抬手:“传,阮执。”

  此言一出,诸臣皆面面相觑,景帝此举便已是信不过晋王萧君彦的表现了。

  此时,杨溯更是笑的得意。

  阿灼看到杨溯脸上那抹奸笑,顿时攥紧了拳头,然而这一次,她不可冲动,因为被怀疑的人是她身旁的萧君彦,若她一个不慎做出什么举动,那无异是将头伸给了敌人,等着他挥刀砍下了。

  刑部与建安侯府本就相近,阮执又在街上查案,不多时便到了。

  阮执叩拜了景帝,再一观众人脸色便知不好,笑问:“不知陛下宣召臣何事?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帝素闻阮执的性子,淡淡一哼:“朕听闻,你今日在街上拦了苏敬书问案子?”

  “是,正是臣拦了苏大人!”阮执说着,没等景帝问,便兀自开口解释,“是关于先任工部侍郎费蕴费大人的案子,臣知苏大人曾在费大人手下办事,便问问苏大人关于费大人生前喜好。”

  前任工部尚书费蕴,也是杨溯手下的得力之人,因年纪大了于四月前告老还乡,遂提携了当时还是侍郎的苏敬书当上了新任尚书,只不过,费蕴在回乡路上暴毙身亡了。

  景帝皱眉,虽无甚兴趣,却还是照例问了:“费蕴?不是病死的么?”

  阮执道:“回陛下,费大人并非病死,而是在回乡途中......死于非命。”

  景帝和诸臣虽惊,却也将其视为另一桩事,便让阮执顺着线索查下去便是,刚要问及今日之事,

  却见中书令崔正元突然上前:“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帝正烦着,见崔正元突然上前添乱,便没好气的道:“你有什么事,回宫再奏。”

  崔正元却忽然上前一步,俯身叩拜下来,郑重道:“请陛下恕罪,事关性命,臣,此事非奏不可。”

  诸臣见此大惊,崔正元身为中书令,位同宰执,哪怕实权被架空不少,可终究还是高官之职,寻常启奏,按公卿之礼根本无需如此,行此大礼,必为大事。

  景帝见此,只得耐着性子扫了崔正元一眼:“奏。”

  崔正元道:“臣请陛下宽宥,是臣命阮侍郎暗查费蕴大人一案,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景帝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说重点。”

  崔正元道:“数月前,臣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举报建安侯杨溯拢军私用,且那些兵筹集之后再无音信,臣欲查明此事再报陛下,可谁知,刚暗查到工部,工部尚书便辞官回乡,且在回乡途中遇刺暴毙。尔后,臣又顺着线索查到户部,先任户部尚书李峋本欲坦诚,却在不日阖府罹难。种种嫌疑,让臣不得不命阮侍郎顺着费蕴一事暗查,以免打草惊蛇。”

  闻言,景帝面容上已无方才的烦躁之意,反而顺着捋清了些许线索,示意崔正元继续。

  崔正元道:“听说李府出事之前,李大人义女曾在街上扬言,建安侯贪赃军饷之事,尔后,建安侯便将找出了李大人贪赃的证据。再观今日,苏大人呈上证据,却也被建安侯驳斥是他陷害。臣想,这两件,不会都这么巧吧?”

  经过崔正元提醒,景帝略微沉思,已知晓其意,微微敛起神色:“口说无凭,中书令不会做这种蠢事吧?”

  崔正元沉了沉,徐徐自袖中抵上一个奏折:“这个折子,便是费蕴费大人辞官前上呈的,是弹劾建安侯杨溯的折子,只不过这折子并没有递到陛下面前,甚至连三省都没到就消失了,直到费大人出事后,臣才意外拿到了这个折子。”

  闻言,众人再一次被这转着惊住,连杨溯都愣住了——那费蕴死后,他早已将那折子随手扔在了书房,侍笔的下人也会定期清理这些没用的东西,难不成是那个时候被府里的内贼偷了去?

  景帝接过折子,一看,果然是费蕴亲笔,早就在四个月前弹劾了杨溯贪赃公款一事,细细算来,看着侯府这搭建的巨大建筑,也约莫是四个月的工期了。

  崔正元又道:“这弹劾建安侯的折子若是在四个月前递上去,又岂有今日苏大人私吞钱款一事?”

  闻言,后来的阮执忍不住惊道:“苏大人贪赃?怎么可能!四个月前还是费大人是尚书呢!他那会还跟我一样是个侍郎呢!他怎么贪赃,上头有费大人审核,就是偷运,也要从费大人眼皮子底下过去,那要这样,费大人干嘛不直接处置他呢!还在临走捧他上去?难不成帮着侯爷一起贪赃吗?那要这样,又干嘛要弹劾他?”

  阮执一言,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想起这被人忽略的重点来——

  工部掌管水利农田之事,四个月前,苏敬书不过是个侍郎,经手的事情大多都是辅助费蕴,根本就无偷运钱财的机会,也没什么太多实权,若是帮着杨溯偷财敛政,也得是费蕴同意才行,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以公谋私呢!

  除非是费蕴以公谋私。

  可是费蕴既然横死,便是惹怒了杨溯,更无敛财的可能,反倒是坐实了杨溯的罪名。

  唯一的可能便是,费蕴死后,杨溯以费蕴之死威慑苏敬书,胁迫苏敬书为他敛财,为他所用,才肯留他性命。

  所以那时候苏敬书便顺水推舟假装成为杨溯的心腹之,继而将他经手的每一份字据都偷偷留下一份来。

  如此,便是费蕴死后,工部的大权都落到了杨溯手中,他才在动用了户部的钱之后,又在苏敬书眼皮底下,将工部的钱挪用填补亏空,甚至是又捞了一些用作私建。

  只是,苏敬书势单力薄,无法抗衡,只能示弱,知道也作不知,这也是他唯一做错的、让他于心不安的一件事——助纣为虐。

  但直到今日他才有机会将证据面呈景帝。

  那若是如此说,苏敬书非但无罪,还是个忠心护着旧主、念旧情的好人,因为提携他的并不是杨溯,而是费蕴。苏敬书哪怕冒死,也要上书谏言,完成他前任的尚书的遗志。

  此时的杨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招,再抬头看向阿灼的眼中已经满是阴鸷,这个女子是怎么做到让中书令都帮她的!那份奏折又是怎样被挪走的!他竟全然不知。

  阿灼不动声色,眸光耀耀,透着股灵透的凛意,萧君彦恰在这时侧目,看向她的神色中讶然之余,竟还多了分惊艳。

  景帝心中已明,看向杨溯的眼中已经满是怒意。

  杨溯慌忙跪地:“陛下明鉴,哪怕是仅凭这一份奏折,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景帝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做的,查查不就知道了。”

  景帝说罢,一挥手,示意侍卫们放开苏敬书:“去看看那建筑。”

  苏敬书连忙谢恩,略微整理了一下散乱的仪容,便速走至那建筑身前查看一番,回来禀报道:“陛下,请移驾至北侧。”

  景帝随之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原来杨溯真的建立了一座行宫,只不过将殿口朝向北侧,而后方刻意建造成要搭建戏台子的式样。寻常建筑都是坐北朝南,而他这建筑为了被人发现,可以坐南朝北,将入口开至另一侧。

  建筑底下也似被打通,连接着什么,苏敬书道:“陛下,臣没有欺君,从这一路下去,便是暗宫入口,一路通向城外驻地,那里有处密林,是建安侯屯兵之地,也是方才崔大人所说,那份匿名信中指控他屯建私兵一事之地。”

  私自屯兵、私自建立行宫,杨溯这不是意图谋反是什么?

  景帝面色已经青紫起来,遂朝贺枫点了头,贺枫顿时带人彻查,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回报苏敬书所言句句属实。

  景帝冷然回身看向杨溯:“建安侯,你可还有话说?”

  杨溯面容发黑,一言不发。

  萧君彦侧目,看到阿灼脸上泛出淡淡的笑意,这是他近两个月来见到她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看得失神,不由自主的伸手朝她的手伸去,却又恰在这时,他看见阿灼微微朝着崔正元点了点头。

  萧君彦一怔,心间惊疑,不由手上一顿,此时阿灼已经看了过来,轻轻问道:“王爷怎么了?”

  萧君彦轻轻摇了摇头,袖中修长的手指便也慢慢的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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