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很快,没几步就被来往的人遮住了身影。来往的人熙熙攘攘,我突然有点害怕,怕她会把我丢在这里,怕她被人群淹没再也回不来,于是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她真的不见了,我一直跑到树下都没看到她,仆从们慌忙哄着,我不肯听,只要找二姐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文乐,也是第一次见到江遥。那时他们也很小,文乐拿着从江遥手里抢过来的东西嬉闹着往前跑,与我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都摔了一跤,我却哭了,坐在地上的文乐一脸的不知所措。
追上来的仆从们赶忙扶起自家主子,而后一个白面无须的爷爷走过来:“小姐可是伤着了?快别哭了,给阿翁瞧瞧。”
江遥可没这份耐心,嗤道:“都是撞了一下,文乐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长得很好看,稚嫩的脸上已经初现俊朗的意味,只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也遮不住眉目神情间的刻薄。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脸上掉着眼泪,嘴上不依不饶,“我和她的事,你管什么?”
文乐拉拉他的衣角,江遥没好气地翻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二姐姐来了,看我哭个不停,吓了一跳,得知原委后对老翁笑道:“她没事,只是着急找我,你家小姐可好?”
这件事因为两个明事理的家长而圆满解决,临走时文乐想过来要拉一下我的手,江遥自然不允,臭着脸硬把她拖走了。
抱着二姐姐的手臂,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少年的长发在夜风中摇曳,像灯火一样,女孩裙摆微动,在一片暗色中炸出一朵朵白花。
少年回头,正迎上我的目光,那一瞬的清冷,消融了半个寒冬的暖意。
我回到家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母亲也来了,我没睁眼,她以为我睡着了,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只这么一会儿,我就真的睡着了。
除夕那天,父亲在京城里最高的楼上订了厢房,哥哥姐姐们拘谨的坐在座位上等父亲来,我就趴在栏杆上四处望着,天上星河闪烁,地上灯火辉煌。
京城很大,一排排楼阁亭台沿着横平竖直的街道两边建起,整齐的像一盘棋局。横、竖两条最大的主干道交汇处便是皇宫,可惜太远了,这里一点儿也看不到。
父亲来了,一把将我抱起,他脸上的胡子渣扎的我很难受,我推了两下,他却有点委屈:“这几天忙,早出晚归的,丫头都不怎么跟我亲了。”
我只好搂着他的脖子哄哄,不然这顿饭都要听他长吁短叹。
第一簇烟花在空中盛开之后,周围涌来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变得更加拥挤。那是我跟二姐姐没有走完的街,也是我们坐在高处触不到的人间烟火。
我又想起了那天翻飞着红色丝带的月下树,和那两个人,“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母亲,我们去下面玩好不好?”
母亲瞪我一眼,我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眼睛悄悄看向父亲,父亲自然懂得,道:“正好,刚吃了饭,让丫头陪我消消食。”
我很少跟父亲单独走在一起,跟别说在这么人来人往的街上了。路上的人从我们旁边穿过,都奔着一个方向,我一点儿也不着急,比起烟花,他们更有趣。
父亲怕我被人群撞到,提议抱着我,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只好牢牢握住我的手,迁就着我的步伐。
那两个人逆着人流的方向,尤为显眼,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健壮,下巴蓄了一点胡子,后面是个年轻人,身形略显单薄。
胡子叔叔似乎跟父亲认识,过来行了礼,而后向我问好。他虽看着凶猛,眼神却十分柔和,我做出最可爱的表情对他笑着,道:“叔叔好!”
他们两个的谈话我不感兴趣,偷偷打量着旁边的年轻人。他看着跟二姐姐差不多年纪,脸上泛着病态的白,半抿着唇,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父亲,甚至也没看跟他一起的大胡子叔叔。
父亲的手突然收力,我微微一痛,抬头便见他神色凝重。
似乎不想扫了我的兴致,父亲有些犹豫,我摇摇他握着我的手掌,指着那个年轻男子,道:“父亲,我可以跟这个哥哥一起玩儿吗?”
年轻人一怔,视线从四周的虚无转移到我身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子叔叔抢道:“当然可以,阿然,快,带着小姐四处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