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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来 3

打上灯花 子不语你 2888 2024-07-06 18:18

  裴然除了那一怔之外再没什么表情,不说话也不看我。他走的很快,我一路疾走追着,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只拿余光瞥了我一眼,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他不动声色的把衣袖抽走。

  他对我的不友好已经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可我既不能哭,也不能闹,他不理我,自然更不可能哄我。

  我不想耽误父亲的事,可我后悔了,若事情真的很要紧,父亲也不会有时间陪我们吃年夜饭,应该让父亲先送我回家的。

  只出了一会儿神,裴然已经走了好远,若不是我正巧看见他折进了一条巷子,只怕我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丢下了。隔着一道街的繁华仍在,这边却清冷的仿若另一个世界。我不喜欢清冷,但我更害怕自己一个人。

  巷子里仄仄的吹着湿冷的风,青石板路上仍有未消的水痕,本该是隆冬万物凋零的时节,突然飘来一阵空灵的冷香。红纱轻曼,透过眼前的空气轻轻拂过我的脸,那一声轻笑如鬼魅般在我耳边响起,吐出来的冷气沿着脖颈渗透全身。

  “找到你了哦!”

  他的手指冷的异常,冰雕似的,从我的额头滑到下巴,贴在我后背的身体也像个大冰块,不断吸取着我身上的温度。

  “你是谁啊?”

  我问了一句,还没得到回答,就被一个身影掠进了怀里。那人一手抱着我,一手从袖口里转出一把极薄的短刀,携出的一道蓝光斩断了挡在眼前的红纱,我也终于看到了红纱后的那张脸。

  那将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红衣人手里的长刀划着石板路,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的寂静里,他狂笑着追上来,抱着我的人把我轻放在地上,捏着手里的短刃迎了上去。

  是裴然,虽然这一路上不怎么好相与,到底还是他救了我。

  一寸短、一寸险,那人却没能在阿然的短刃里讨到半点便宜,甚至被逼的节节败退。那人想逃,裴然没给他机会,几招下来,攻击范围逐渐靠近那人的身体。那人见势不妙,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用一道不深但足够长的伤口换来了一点时间,反手从身上甩出暗器。

  裴然迅速朝我这边躲了几下,而后伸手将我捞进怀里,飞身跳上旁边的屋舍,那几个落空的暗器尽数钉在地上。他没有放下我,也没有去追,望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我仰头看他,京城的夜色很美,绽放在天际的烟花也很美。

  裴然没有再松开手,像抱着枕头似的把我携回了家。母亲听到外面的动静,皱着眉出来正要训斥我,看见裴然,脸上的怒气已然消了大半。裴然还是那样空空洞洞的站着,略有迟疑地朝母亲那边看了看。

  母亲温声道:“许久不见你,一切可都还好?”

  穿透云层的月色平铺在他的眼底,倏尔泛起一片潋滟的光芒,他清风朗月的微微一笑,点点头。

  母亲见此,笑道:“时辰不早了,不留你喝茶了,快些回去吧。”

  裴然颔首致意,被管家好生送了出去。我问母亲他是谁,母亲说,他是裴将军的最小的儿子,裴然。

  裴然,这是个极好的名字,念起来的表情像微笑一样。

  母亲带着我和姐姐们去庙里祈福,我拜了佛祖后便下去了,姐姐们陪母亲念了一篇经文后也退了出来。大姐姐和三姐姐坐在一起,二姐姐抱着我坐在另一边,四下无他人,便聊起了天。

  感兴趣了我就听一听,不感兴趣了就盯着炉子里烧红的碳火发呆。临走前母亲带大姐姐去求了一支姻缘签,得了签后大姐姐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羞红了脸,应是个好签。

  大姐姐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她虽不是嫡女,却是长女,这一门亲事必得慎重。父亲母亲也在众多的求亲者中斟酌考虑,过了年应该就定下来了。

  母亲跟大姐姐有话要说,我便和二姐姐她们坐后面的马车,三姐姐打趣道:“听说给大姐提亲的都是豪门显贵,小妹他日长成,怕是皇亲才敢登门了!”

  二姐姐捏了一下三姐姐的鼻子,笑道:“怕不是你这丫头想嫁人了,借着由头打趣小妹。”

  三姐姐也不遮掩,道:“我若嫁人,必要嫁个武艺高强的英雄,尚书家那样的我是看不上!”

  “哪儿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尚书家儿子虽不善武艺,但腹有诗书、才高于世,他日封官拜相也未尝不可。”二姐姐说着,对她一笑,“不过听你这话,难道是有了意中人?”

  “你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三姐姐被说中了心事,嘟着嘴巴生气。

  武艺高强,我脑海里自动跳出来裴然的脸。可是三姐姐为人处事不如二姐姐稳重,我更希望二姐姐嫁给他。

  母亲遣了一部分人回家过年,廊上檐下张灯结彩的,倒也不清冷。

  正月十五花灯节,皇后在郊外的行宫设了合宫宴,母亲和我都在名单内。

  那是我第二次碰见文乐,我和母亲在內侍的引领下进入上席,她提着红色小灯笼走在阁楼上,看见我兴奋地挥着手。

  母亲有些惊诧,问我:“你怎么认识的文乐公主?”

  见母亲似乎不高兴,我摇摇头道:“那天街上见了一次,并不认识。”

  母亲沉思片刻,低声道:“不要惹事。”

  我知道是在提醒我,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母亲显然不希望我跟文乐有交集。但她已经从楼上下来了,直冲着我们走过来。

  母亲跟文乐互相行了个礼,文乐道:“夫人,我想跟你家女儿玩一会儿,可以吗?”

  母亲不失礼仪地微微一笑,道:“小女一向拘谨腼腆,怕扰了公主雅兴。”

  文乐不知没听懂,还是真的想跟我玩,一再坚持:“就只玩一会儿,可以吗?我会照顾好她的!”

  母亲见她言辞恳切,再也不好拒绝,“承蒙公主抬爱。”而后低头叮嘱我:“注意时间,不要误了出宫的时辰。”这句话是说给文乐听的,我还是明白的。

  母亲的手有意无意地捏了一下我的肩膀,眼睛里藏着未说出口的话,我却不懂,只看着她。

  文乐很开心,上来牵住我的手。母亲看着我们远去,身后的灯火映衬出她此刻的落寞。

  文乐带我去了好多地方,可我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子,并不敢四处看。她见我拘谨,便带我去她住的地方,拿出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不敢碰。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坏,我明明可以回应她的热情,可我只是站着,对她的善意视而不见。比起文乐,我更害怕母亲生气。

  文乐却不在意,断断续续的跟我讲着话,也不管我究竟有没有在听。

  “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去花房里玩,那里有好多漂亮的花,冬天也有很多!”文乐问我:“你呢?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什么呀?”

  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她笑的时候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她说话轻快明亮,她的一切都吸引着我想要靠近她。

  我犹豫了好久,道:“看书。”

  没想到我会回答,她非常开心,又问道:“那你会猜灯谜吗?”

  我点点头。

  她说:“我带你去猜灯谜好不好?他们总是笑我笨,你帮我猜好不好?”

  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或者说,我是有点想跟她一起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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