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打了半天，有些累了，停下手气喘吁吁问道，“我给你个机会，给她一封和离书，送她回京城，此后她如何都与你无关，她跟陛下之间的情意，你觉得你可以撼动，与其最后搞得难堪，还不如早些结束，这样对你，对纪家都好。”

　　纪韶却摇摇头，“她若是要，我写了便是，可她没要，我绝对不会写，你觉得她是一纸婚约可以束缚得了的吗？她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谁也拦不住。”

　　“她去哪儿我管不了，但不能因为她陷纪家于不忠不孝，我纪家世代忠于天子，不能因为她毁了一整个家族。”老爷子喝了口茶，劝道。

　　“若天子需要这样来证明纪家忠心，这样的天子为何还要忠于他。”纪韶耿直道，“你以前当众斩杀戍边大将，中宗不仅没有怀疑您居心叵测，反而彻查此人，最后查出他勾结外邦，意图谋反，我纪家效忠的是明君，而不是昏君。”

　　“你还敢强词夺理。”老爷子举起拐杖，重重打了下去，一根拐杖也断成了两节。

　　纪韶身体前倾，手撑在地上，缓了半天，咬着牙又将后背挺直。

　　老爷子怒不可遏，还要再打，就见门被推开了。

　　方靖汣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老爷子还是中气十足，身体不错啊。”

　　“谁叫你进来的？”老爷子本就黑的脸这下更黑了。

　　方靖汣摆了摆手，千雨千雪关上了门，“我送的礼物倒是送错了，应当送您老人家一根拐杖，您这根拐杖不太结实，都断了。”

　　“这我纪家的家事，与你何干。”

　　“我嫁给纪韶，也是纪家人，怎么与我无关。”方靖汣笑道，“老爷子，这场我与陛下的博弈，圣旨上不论写的是谁，我都会嫁，只不过恰好选了纪韶，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被牵扯到其中的无辜之人，您是聪明人，应当明白，陛下不可能娶我，我本想着，等时机成熟，就解除了这场婚约……”

　　纪韶听到这话，只觉得晴天霹雳，震惊地看向方靖汣，她原来是这样想的，随后又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这本就是真相，圣旨上无论是谁，她都会嫁，那么多人喜欢她，凭她的地位实力，不论是嫁给谁，都不会吃亏，他只是被恰巧选中，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

　　纪韶心乱如麻，脑海里全是方靖汣说的话，本以为她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却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她说的那些话，怕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或许是他听错了，理解错了，这才满心欢喜地等着。

　　老爷子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些，方靖汣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

　　“穹苍不会让我入宫，陛下也不会娶我，所以需要一个理由，可天下人皆知，陛下对我情深意重，所以只能我给他们一个理由，我行事狂妄，不遵礼法，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您若是送我回了京城，便是得罪了陛下，得罪了穹苍，老爷子，皇室信任纪家，不仅仅是因为纪家忠心，还是因为纪家聪明，若是有一日纪家变笨了，您觉得皇室还需要纪家吗？”

　　老爷子皱着眉，喝了口茶，半晌才道，“我要你发誓，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许牵连纪家，更不得伤害纪韶。”

　　“老爷子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纪韶半分。”

　　“如此最好，下去吧。”

　　“孙儿告退。”纪韶起身，面无表情道。

　　方靖汣想扶他，却被纪韶躲开，自顾自出了门。

　　“哼，臭小子，脾气倒是犟。”老爷子喝着茶，笑骂道。

　　等回到房间，方靖汣让纪韶趴在床上，伸手要检查他的伤势，却被纪韶阻止，冷淡道，“我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拐杖都打断了，怎么可能没事，千雪，把药拿过来。”方靖汣喊了一声，“趴好，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打扰你休息了。”纪韶起身要走，被方靖汣摁了回去。

　　“纪统领，你莫不是害羞？”方靖汣打开药膏，闻了闻，“你都有胆子脱我衣服给我包扎伤口，还赤身裸体抱了我一夜，现如今怎么害羞了，难不成要我闭上眼睛你才愿意脱。”

　　“当时事出有因，你的伤口若不处理，根本熬不过去。”纪韶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不自觉也有些差，“我又死不了，就算是上药，也有我兄长，那需要你帮我上药。”

　　方靖汣一愣，似笑非笑地看着纪韶。

　　纪韶才发觉过来，十分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我只是……你先休息吧，晚饭我会让人叫你。”

　　纪韶仓皇逃离，只留下方靖汣站在原地。

　　方靖汣只觉得好笑，他这是被拐杖打到脑子里，冲她发起火来了。

　　“小姐，你们这是……吵架了？”千雨看纪韶狼狈走出去，又看自家小姐脸色不好，小声试探道，“他脾气不好，我说过的。”

　　方靖汣把药膏扔在桌子上，瞪了千雨一眼，千雨立马闭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纪韶挨罚一事，还有他说的话，叫琼娘给我在京中好好散播。”方靖汣吩咐道。

　　“我明白，我这就去传信。”千雨赶紧跑了。

　　“小姐，真要如此？”

　　“既然要做，就要做绝一些，还有纪韶救我一事，也散播一些出去。”方靖汣敲着桌子，笑道。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将往日的情意毁得一干二净，不留一点余地。”

　　千雪着实想不明白，毕竟这些年方靖汣为了齐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本以为两人定是携手一生，却不想她家小姐竟然拒绝嫁给他。

　　“是他要毁，不是我，若他真念着往日的情谊，就不该三番五次逼我，既如此，我自然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不过说起来，我还真要好好谢谢他给我赐婚。”方靖汣撑着脑袋，有些困倦，本来睡得好好的，听见纪韶挨打就赶了过去，这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你先出去吧，告诉琼娘，这事闹得越大越好，若是不会，就让她多看两本话本学一下，彻底绝了他的心思。”

　　“是，我这就去办。”

　　方靖汣打了个哈欠，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