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落了座,方靖汣看了一眼纪韶身边的孙莜,这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这顿饭可不好吃。
纪韶倒是不管其他,桌上的菜全是翼州的菜,挑着好吃的全夹给了方靖汣。
孙正踢了自己女儿一脚,眼神试探了一番。
孙莜大着胆子夹了一块鱼给纪韶,结果手一直在抖,刚夹起来就掉在了桌上,不敢再夹。
“莜儿想吃鱼,韶儿,那鱼离得你近,你给夹一下。”樊忠见此开口道。
“你给她布菜。”纪韶直接差使了一个丫鬟。
“你个臭小子,你没长手吗?都会使唤别人了。”樊忠气道,“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这个。”
“外祖父,您年纪大了,少喝些酒,那几坛酒我先帮您收着。”纪韶夹了一块鱼给方靖汣,柔声道,“这边特有的鱼,你尝尝,若是好吃,下次再给你做。”
“是我没考虑周到,光记着老将军爱喝酒,醉千春确实太烈,老将军还是该少喝些,要不我给老将军换几坛青梅酒。”
“送出去的礼物还能收回去,方小姐好算计。”樊忠一听这话,不乐意道。
“老将军唤我靖汣便好,我嫁给了纪韶,也该唤您外祖父的。”
“你还是别这么叫我,我可担不起。”
“外祖父真喜欢说笑,我嫁给纪韶,入了纪家族谱,那就是您的外孙媳,您怎么会担不起呢。”方靖汣满脸无辜。
“你倒真不愧是方鉴的女儿,跟他一个德行。”樊忠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最好给我安生点。”
“外祖父想多了。”纪韶忽然接了一句,“天气热了,你多吃些菜,烟雨楼的酱肘子还是少吃。”
方靖汣差点笑出来,忙吃了口菜压住。
“臭小子,你给我滚。”樊忠气得骂道。
“我不在这儿住。”纪韶十分淡定。
“你……明天去营地,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
吃罢饭,纪韶见方靖汣困了,带她去了自己房间。
樊忠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一点法子也没有。
孙正倒是有了主意。
“莜儿反正也无事,你不是一直闹着要从军吗?你也去营地,就给少将军做侍从。”
“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樊忠想了一下,不管成不成,但能先打压一下方靖汣的气焰,倒也是不错。
“好。”孙莜咬牙答应,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
进了屋,方靖汣一眼就瞧见架子上摆放的一张弓,拿起来拉开试了一下,倒是不错。
“做工倒是不错。”方靖汣眼里全是赞赏,“也是一位能人。”
“营中的老师傅做的。”纪韶忙收敛起眼底的惊讶,镇定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睡了。”
“我晌午才起,怎么可能困,我是怕再说下去,你就该打起来了。”方靖汣看向纪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纪统领这般伶牙俐齿。”
“我只是实话实说,来之前母亲专门叮嘱我看着外祖父,就是怕他喝酒,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硬朗,自当注意。”
“是该注意一些。”方靖汣看外面天气不错,说道,“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嗯,坐马车吗?”
“不用了。”
两人出门,便沿着大街慢慢走着,一路上全是小贩叫卖的声音,纪韶看到什么,都会买一些给方靖汣,叫她尝尝味道,若是喜欢,等下次再买。
方靖汣午饭没吃多少,倒也吃得下去。
一路走到湖边,方靖汣看着湖面上的涟漪,心里难得平静。
“这些年一直都是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游湖泛舟谈论的都是朝堂时政,想的是怎么坐上位子,倒是很少这么休闲地走一走。”
微风拂面,方靖汣想了想这些年,过得确实太累,但累得都值得,她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让世人都知道方靖汣是谁。
“等到了夏日,湖面上的荷花都开了,会更好看,到时带你游湖,还能摘莲子。”
“纪统领,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好吃之人吗?怎么净想着给我吃的。”方靖汣不解道,“我何曾表现过我好吃。”
“自然不是,只是我的一点私心,你一直不重口腹之欲,很多次我见你饭菜没吃几口就撤了,当时救你的时候,你说你想吃面,但我身上只有一点干粮,硬邦邦的,所以我就想带你多吃些,好歹会有你喜欢吃的。”纪韶看着手里的糍耙,她只吃了一个,显然是不太喜欢。
“我那时梦见了我母亲,小时候我生病时,母亲就给我煮一碗清汤面,吃饱了病也就好了,母亲走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不过那次她没给我煮,还骂了我一顿。”方靖汣苦涩道。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记不清母亲长什么样了,对于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想画一画她,却总是想不起来她的身形样貌,却还一直记着那碗面的味道,母亲厨艺不好,煮的面条也是软的,卖相也不好,可那是她生病时最喜欢吃的。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叫我把她跟她用惯的东西都烧了,不用埋葬,也不要立牌位,骨灰找个高处,随风撒了,这样她就可以回家,她说她身无牵挂来的,自当也是了无牵挂回去,她定是恨急了我。”方靖汣垂着眼,看着湖面,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她或许只是不想你太过想念她,她定然是爱你的。”纪韶安慰道,“她不想你睹物思人,过得不好。”
“也许吧,我只是看到这儿,忽然想她了,母亲很想到处看看,她说她有一个结拜义兄在翼州,本来是要来的,结果一时糊涂嫁了人,被困在高宅之中,困了一辈子,直到去世了才终于离开。”方靖汣站起身,笑道,“多谢纪统领安慰我,不过我没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早就走出来了,她刚走的时候,我还跟父亲闹过,差点就要弑父,最后被关进祠堂,想了好几日才想明白。”
“再走一会儿吧,我刚听人说,那边有杂耍艺人再演木偶戏。”纪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听路人嘴里提到的木偶戏,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方靖汣笑出了声,这人总是这么笨拙地讨好自己,偏偏方法却总是哄小孩儿的那一套,好像在他心里,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