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方靖汣叫人把东西撤下去。
纪韶也想走，被方靖汣叫住。
“纪统领，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啊，你拿了我的簪子，还不还我，我都没生气呢，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方靖汣喝着茶，调侃道。
“我没生气。”纪韶辩解道，他没有生气，只是心思被戳穿，有些难堪，“你若想要，我还你便是。”
一个簪子而已，留在他身边日日看着又能如何，人不是他的，怎么也不是他的，光有念想又有什么用。
纪韶从怀中拿出簪子，十四岁开始，这根簪子就一直陪着他，八年多了，当时的一见钟情，隔了八年，却还是刻骨铭心。
如今要剜心断骨，疼得厉害，可终归要还回去，再怎么陪着他，也不是他的。
方靖汣接过簪子，戴在头上，看了看镜子，不太合适，又只好摘下来。
“这根簪子是我穿男装时束发用的，喜欢是喜欢，却不是我珍爱之物。”当初丢了也只是可惜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有个少年将它放在心尖上，护了八年。
若是当初她跟这个少年交集多一些，或许……
“我知道。”纪韶苦笑道，“你的珍爱之物，定然是给了陛下。”
“谁说我给了他。”方靖汣指尖拂过那几个字，刻的人技艺并不好，却很用心，这么多年了，这簪子没一点破损，应当是十分爱护，这份心思，谁能不感慨一句呢。
“纪韶，你希望我去翼州吗？”
“陛下希望你留在这儿。”纪韶答非所问道。
“我是问你，你扯他做什么？”方靖汣注视着纪韶的双眼，又问了一遍，“你呢，你希望我去吗？”
“我……”纪韶看着方靖汣，微微点了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有些事，说出来对方才知道，别人都不知道，你自己深情有什么用。”方靖汣很不喜欢他这样子，什么事都憋闷在心里，默默付出，还不叫人知道。
“希望。”纪韶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做梦都想。”
“那你为何不问？”
“你不会去，问了有什么用？”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你不说，光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有什么用，为何不问一下，结果最差又能到哪儿去。”
“那你去吗？”纪韶看着方靖汣，紧张道。
“去。”方靖汣肯定道，“我想离开京城，去外面看看，翼州地处西南，我从未去过。”
“真的？”纪韶不敢置信，她怎么会去，一定是他听岔了。
“真的。”
听她这么说，纪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上前抱住了方靖汣，抱的很紧，方靖汣一瞬间也有些懵，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整个人也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纪韶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忙将人松开。
“对……对不起，我……”纪韶耳根通红，懊恼自己太过唐突。
“我都没害羞，你脸红什么。”方靖汣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玉簪还给纪韶，对于这份亲近也并不排斥，毕竟当年她是凭着这个人的怀抱跟声音活下来的，“这个还你。”
“簪子当时本来是要还给你的。”纪韶看着簪子，忽然说道，“只是见你并不在乎，私心作祟，就擅自留了下来。”
他当时还曾问过父亲，那个女孩是谁，想自己还给她，只是问了才知道，她是左相之女，名叫方靖汣。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后来从旁人口中，知道她有多厉害，知道她与六皇子青梅竹马，知道她以后会嫁给六皇子，知道这只是他的一腔单恋。
春猎过后，他知道自己要留在了京城，做六皇子的影卫，他直接答应了下来，心中很是庆幸，因为随时都能见到她，若是可以，他要带她回翼州。
他迟早也要离开，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谁能想到，在将要离开之际，会得到这样的惊喜。
她愿意随他去翼州，那他也不会再退缩，他喜欢她，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力一挣，哪怕最后失败，也是无憾。
年三十的时候，纪府上上下下都在热热闹闹地贴春联，樊露一大早就指挥着众人收拾屋子，准备东西。
“纪韶，你过来。”樊露把儿子叫过来问道，“你瞎晃悠什么呢，不陪着你老婆。”
“她还没起。”纪韶早上就去看过了，方靖汣根本还没起。
“身体还没养好呢，这些年亏空太多了。”樊露有些担心，“你多照顾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呢，既然嫁给了你，你别让人受委屈。”
“我知道。”纪韶想了想，说道，“母亲，她年后要跟我一起去翼州，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让她回家与家人聚一下，毕竟好几年都不能见面。”
“当然可以，毕竟还是小姑娘，再怎么成熟也是会想家的。”樊露没有拒绝，“你准备些东西，让靖汣带回去。”
“嗯，多谢母亲。”纪韶松了口气，笑道。
“去看她去吧，你哥今年一个人，孤家寡人，看来我得给他安排相亲了。”说起自己大儿子，樊露就觉得惨，单身狗一个，在雍州连个跟他说话的人是没有。
“兄长他应当不会觉得孤单。”纪韶老实说道，“他有马。”
“……也是。”
纪家大少爷，对马就跟对爱人似地，耐心得很。
方靖汣早上窝在被子里，并不太想去，困倒是不困，就是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没什么精神，索性便一直躺着，听见有人敲门，才坐起身来。
纪韶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是生病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不舒服吗？”
“没有，找我有事？”
“你早上没吃饭，厨房熬了粥，你先喝些。”
“放着吧，不想喝。”方靖汣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你应当也是想回自己家过年的，方大人应当也很想你，我跟母亲说过了，她也同意。”
方靖汣惊讶地看着纪韶，“你母亲不介意？我若回娘家过年，你知道外人会怎么说你们纪家吗？”
“他们不在意这些，你先吃些东西，吃完再回去，我母亲也准备了礼物，让你带回家。”纪韶笑道。
“为何要这么做？”方靖汣心中一暖，这个人真的是一心为她着想。
“过年本就要开心，你在这儿也不开心，更何况年后就要去翼州，怕是许久都见不到，你定然也想家人。”纪韶将粥递给她，“时间还早，先把粥喝完。”
“谢谢。”方靖汣捧着粥，慢慢喝着，这人这么温柔体贴，谁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