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小雨,秦府的下人将一个玉戒指拿给秦墨青。
这玉戒指,对秦墨青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买来送给齐彩菱的。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秦墨青问道。
“刚才齐老爷给的,说是夫人……哦,不是,是齐家小姐要还给您的。”
“他们人呢?”
“已经坐着马车走了,说怕被人看见,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秦墨青突然一下站起,手里紧握着那枚玉戒指,朝外面跑去。
跑到门口,马车已经远去了,他又一路狂奔,朝下个街道跑去。
还好马车没走多远,速度也不快,被他赶上了。
雨势渐渐变大,秦墨青站在马车前,脸上的雨滴顺着往下流。
齐彩菱坐在马车内,没有打算下去。
齐庭凯对她说:“菱儿,人都追来了,还是去道个别吧。”
齐彩菱咬了咬牙,说道:“不了,爹,我们走吧。”
“你会后悔的,我们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齐彩菱沉默片刻,才终于掀开一边的帘子,对秦墨青说道:“你回去吧,我没什么想对你说的了。”
“这个,你拿着吧。”
秦墨青把手掌摊开来,雨水和玉戒指混杂在一起。
齐彩菱一看见那玉戒指,内心无尽的波动,那曾是秦墨青买来讨她欢心的,收到戒指那一日,秦墨青亲手为她戴上,她笑面如花。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
齐彩菱把头转向另一边,说:“那是你的东西,不再属于我了,我也不需要了。”
“我送你了,便是你的了。”
秦墨青仍然站在原地,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真是对不住了,秦公子,我们还要忙着赶路,再晚一些,那些债主收到消息,便会来找我麻烦,所以,我要走了,我既然从你那里收到了休书,这个戒指,我也不想再留着了,但愿此生不要再见。”
说完这话,齐彩菱把帘子关上,对齐庭凯说道:“爹,可以走了。”
齐庭凯见齐彩菱一副坚定模样,便对外面的车夫说道:“走了!”
“是,麻烦公子让一下道,我们要走了。”
车夫说道。
秦墨青像是失了魂,慢慢的移动到一边去,马车的速度提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秦墨青的视线之中。
秦墨青呆呆的愣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齐彩菱说的那句,秦公子,她居然如此称呼他。
可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从他把休书给了齐彩菱的那一刻起,称呼就该变了。
这时候,一把伞出现在秦墨青的头顶,是晨儿来了。
秦墨青问:“晨儿,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他们说,相公出来追马车了,天下着雨,你又没拿伞,我怕你着凉了,便出来看看。”
秦墨青把晨儿轻轻的拥入怀中,对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有些难受,想再出来看看,你别多想。”
“相公,你放心吧,我没有多想,她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是该出来送她的。”
齐彩菱是走了,不过,秦墨霖还记着,这事有齐彩琪的功劳。
“墨霖,我看还是算了吧。”
秦墨霖打算去王府,为陈玉苒讨个说法。
“这怎么能算了?齐彩琪根本没安好心,她可以怂恿齐彩菱对你不利,若是放任她不管,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呢!”
秦墨霖说道。
“我倒不是心软,只是我实在不想再与齐家的人,有任何牵扯了。”
陈玉苒满脸都写着苦恼。
“玉苒,你的心情我明白,可什么都不做,我会担心你。”
陈玉苒看了看秦墨霖,用手摸了摸他紧紧皱起的眉毛,说:“好吧。”
秦墨霖独自来到王府,要见二皇子。
“你说有事要见我,是何事?”
二皇子问道。
“二皇子的侧房夫人齐彩琪,怂恿他人伤害玉苒,还请二皇子给她点教训!”
秦墨霖说明来意,二皇子惊讶万分。
“她都做什么了?怂恿的是谁?玉苒,不,你家夫人,还好吗?”
二皇子关心陈玉苒,怕她有损,又要注意说话的分寸。
“她派了人去帮齐彩菱,把玉苒绑走了,逼玉苒交出钱财,若不是我碰巧撞上了齐彩菱,玉苒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齐彩菱的确来过王府找她,可怎么会……”
二皇子不敢相信。
“还望二殿下给个说法,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齐彩菱呢?”
“她被我父亲状告,关入了大牢,不过,如今她已离开长安了。”
“这是为何?”
“她的父母亲上门求饶,玉苒不忍心,就让他们走了,可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却可以高枕无忧,这样想来,我心中实在不平,还是决定来王府,请二殿下主持公道。”
二皇子对身旁的下人说道:“去,把齐彩琪给我叫来!”
“是。”
菲儿一听说二皇子要见齐彩琪,高兴得不得了。
她一阵小跑,跑到齐彩琪的房里。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齐彩琪看着气喘吁吁的菲儿。
“夫人,二皇子差人来,说是马上要见你,让你去前厅呢!”
菲儿高兴的说道。
齐彩琪手里的钗子都掉在了桌上。
“真的?”
“当然,这还有假吗?夫人,你快去吧。”
齐彩琪心绪不宁,开始翻箱倒柜,她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我得好好打扮一下。”
也难怪齐彩琪会如此,她入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二皇子主动说要见她,她自然是要好好的打扮一番的。
“哎呀,夫人,你就别耽搁了,还是快过去,别让王爷久等啊!”
菲儿着急的说道。
最后,齐彩琪还是就穿着她那件绿衣裳,去了前厅。
进了前厅,她看见秦墨霖也在,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她开始意识到,二皇子并不是想见她,才找她来的。
“王爷,你找我有何事?”
齐彩琪问道。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问:“是你找人去绑陈玉苒的?”
齐彩琪心一惊,低头不语。
“我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齐彩琪仍旧沉默。
“罢了,看你这样子,不回答也无所谓了,齐彩菱全都说了,她去牢里走了一圈,才离开长安不久,那你呢?你也要去一次吗?”
齐彩琪这才说话了。
“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认错?”
“那王爷想怎么样?真要把我关进牢里去吗?”
二皇子无言以对,又转头看秦墨霖,问他:“你说,要怎么惩罚她都行。”
“王爷!”
齐彩琪惊讶的大叫。
二皇子并不理睬她,只看着秦墨霖。
秦墨霖沉思片刻,站起身来,说道:“不用别的,就让她亲自登门道歉,并承诺今后绝不能再伤害玉苒,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取了她的命。”
“想都别想!我怎么可能跟她道歉!”
齐彩琪瞪着秦墨霖。
二皇子一把将她的手抓起来,说:“走!”
然后就拖着她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去!”
“你听好了!没把你关进大牢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简直太轻,你若是不去,我就真让人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好啊!那就请王爷把我关进牢里去吧,就让我死在那地方也可以,我是死也不会跟那丫头道歉的!”
齐彩琪怎么也不肯松口,二皇子有些无奈。
贾红雪正朝这边走来。
她对秦墨霖说道:“秦公子,我看还是不必了吧。”
秦墨霖不解的问道:“王妃这话是何意思?”
“我想,玉苒应该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吧,虚假的道歉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最需要的还是,不再受到伤害。”
“我会保护好她。”
“怕就怕防不胜防啊!”
“可此事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样吧,王爷,请你将齐彩琪禁足,只准她在王府内走动,不许出王府,反正她需要什么,都可叫下人去买的,而且还要把她自己带来的贴身侍女菲儿给换了,由王爷信得过的丫鬟在一旁伺候,只有这样,她才无法再次伤害玉苒。”
贾红雪说道。
“怎可如此?你这么做,分明是想让我一辈子出不了王府!”
齐彩琪大声说道。
“这个办法可行。”
秦墨霖说。
二皇子看了一眼齐彩琪,说道:“那就这样吧,从今日起,我会打发菲儿去别的地方,会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去处,至于你,不可以踏出王府半步,即便是万不得已需要出门,也要征得我的同意,还要派几个下人跟着你。”
“王爷!你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对我!你对我已经够狠心了,怎么还能如此,就为了一个外人!”
“你犯了错,若是我不教训你,继续放纵你,到最后只会连累整个王府,你好好反省吧!”
“谢王爷秉公处理,我先告辞了!”
秦墨霖深鞠一躬。
“好。”
齐彩琪被下人们带回房里,菲儿也被打发走了。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入夜时分,秦墨霖与陈玉苒乘着马车出了门。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陈玉苒问道。
秦墨霖说:“前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总是不太平,我也被弄得心惊胆战的,现在可以稍微安心些了,想带你看看河边的夜景。”
“我很少晚上出门。”
“你这说的可不是真话。”
“是真的!”
“你把糖粘在我衣服上的那次,是晚上,还有你跑去齐府找玉镯的那次,不也是晚上?”
“一次是元宵灯会,一次是逼不得已,这你也能拿出来说?”
秦墨霖笑了笑,然后说:“你看看外面!”
马车已经到了河边,陈玉苒向外望去,河边住着一排排的人家,他们的门前都清一色的挂着灯笼,那些灯笼的光聚集在一起,又映照在河面上,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我想下去走走!”
陈玉苒开心的说道。
秦墨霖点头。
于是,两人漫步在河边。
陈玉苒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里的?”
“以前我经常来。”
秦墨霖说道。
“是吗?可是我与你成亲之后,却没见你来过一次。”
“嗯,与你成亲了,就没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不开心的时候来这里,没认识你之前,不开心的事感觉很多。”
“怎么会呢?那你跟我讲讲,你到底都为了什么事不开心?”
陈玉苒与秦墨霖站在河边。
“哎,如今想来,当时真是笨极了。”
“此话怎讲?”
“我母亲死的早,她的出身一直被人诟病,大妈不喜欢我,我那个哥哥,从前也极其不待见我,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爹,可是我爹的眼神,不会在我身上过多停留,看上去也是冷漠极了,因为这些琐碎的小事伤心了多次,现在想想,好像是没有必要的。”
“怎么会呢?你别这么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以前的你,该有多孤独啊!”
陈玉苒心疼的说道。
“可笑的是,到后来我才发现,我爹其实是很爱护我的,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也真心实意的希望我好,丞相大人也告诉了我,过去的一些事情,何况,我娘生前,也是被我爹爱着的,我应该知足才是,我哥也是,因为我一直把他放在敌对面,把他当作敌人,所以才会相处的不融洽吧,如今倒是都好了。”
“是啊,在我看来,爹对你是极好的。”
陈玉苒说着,又低下了头。
秦墨霖知道,她是想起了齐庭罡。
“玉苒啊,你也很好,因为有陈家老爷,你也过得很好。”
“嗯,你说的对。”
两人在河边互诉衷肠。
而齐彩琪,自从她做的坏事被揭穿后,二皇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加上菲儿也被打发走了,如今的她,连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整日就在房里发呆。
越是这样,她就越恨贾红雪,若不是她想出的馊主意,齐彩琪又怎么会落得这副模样呢?
一段时间后,贾红雪竟怀了二皇子的孩子,齐彩琪听说之后,更是气急败坏。
她心里琢磨着,自己因为她不好过,她也不能够让贾红雪称心如意。
齐彩琪早就知道,在这王府里面,有个丫鬟,叫安然的,爱财如命,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刚巧,她又是管着厨房那边的事。
这样,齐彩琪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她用自己积攒已久的钱财,买通了安然,让她在贾红雪的安胎药里下毒,想办法让贾红雪的孩子保不住。
“夫人,奴婢虽然爱财,可也惜命啊,这要是查出来,奴婢这小命就不保了!”
“你担心什么?厨房里可以碰到那药的人,那么多,再说了,我给你的钱财,即便是你一辈子在这王府里做丫鬟,不吃不喝也攒不了这么多,你只要咬死不认,没有被人看见,又能把你怎么样?”
安然见钱眼开,最终答应了齐彩琪。
就这样,丫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贾红雪喝了有毒的药。
这药喝下去没多久,贾红雪的腹部就疼痛不已,孩子没保住。
刚刚才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二皇子,瞬间转悲为喜,犹如晴天霹雳。
二皇子下令彻查此事,当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承认。
安然本以为可以如齐彩琪所说,顺利逃脱。
齐彩琪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偏偏,二皇子由于太过生气,竟然下令要将王府里所有能接触到药的下人们全部赐死。
安然吓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想着横竖都是死,便把此事和盘托出。
“你竟为了钱财,做出这样的可恶事!”
二皇子震惊之余,更是气愤。
“求二皇子饶了奴婢吧,这都是二夫人的主意,与我无关啊!”
安然趴在地上恳求道。
“药是你下的,你居然还说与你无关?我的孩子没了,你要拿命来偿!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立即处置了!”
就这样,安然被赐死了。
齐彩琪的房门被二皇子一脚踢开。
齐彩琪的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
二皇子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起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齐彩琪全身瘫软,被二皇子吓得连连往后退。
“你竟然敢让人在红雪的药里下毒,那是我的孩子,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齐彩琪知道东窗事发,心里也知道自己是走到绝路了。
“我问你,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要怎么还他的命?”
“以命抵命。”
齐彩琪毫不犹豫的说出这话,让二皇子感到惊讶。
“你真的是不想活了?你若是不想好好活着,又何苦托一个孩子下水?”
“王爷大概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齐彩琪的眼角流出一滴泪,然后慢慢的说道:“王爷一定不知道,我在这王府里的每个日夜,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寒冬腊月里的夜里,特别的冷,你与贾红雪是恩爱夫妻,我却只是一个摆设,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做了你的侧室,我也想过,若是我真诚待你,若是我忍气吞声,事事忍让,你会不会也会有可怜我的一天,哪怕只是因为可怜我,来看看我也好,可是你没有,你在意的,只有贾红雪那个女人,你还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为了陈玉苒,就跟我过不去,贾红雪说什么你都听,我活着真是比死了还难受,既然这样,我就带着贾红雪的孩子一起死,反正,你连我的房门都不肯进,我又怎么能怀上你的孩子呢?我可不想跟齐彩菱一样,落的一个被休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