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比陈玉苒小一岁,从小没了父母,为了谋生,和其他两个丫头一起,被卖到了陈家。
那时的冰儿不过才七岁,这丫头虽然身世可怜,却天生就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
“玉苒,你看看,家里新来了三个丫头,哥哥我送一个给你当作贴身丫鬟。”
陈朝云说道。
陈玉苒问道:“哥哥,什么是贴身丫鬟啊?和其他的丫鬟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朝云笑着解释道:“贴身丫鬟就是时刻陪在你身边的,最亲近你的丫鬟,和普通的丫鬟当然是不同的,你仔细看看,选一个你喜欢的去吧。”
陈玉苒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三个丫头,看上去都和她年纪相仿,没有不喜欢的,可只有其中一个丫头,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陈玉苒。
陈玉苒一眼便相中了她。
“就是她了!我要让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陈玉苒用手指着站在最左边的那个丫头。
“玉苒,你怎么选她呀?”
陈朝云当时也不过十四左右,他见这丫头穿的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脏脏的,本来是想直接把她打发去做打杂丫鬟的,怎么也没想过,陈玉苒竟然会选了她。
“她好看!”
陈玉苒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脏兮兮的,哪里好看了?”
陈朝云一脸茫然。
“洗干净了,就好看了,等她洗干净了,定是这里面最好看的!”
陈玉苒坚定的说道。
“是吗?”
“哥哥不信我?”
“哎,无所谓了,你的贴身丫鬟,你喜欢就行了,我不管那么多。”
“你叫什么?”
陈朝云话音刚落,陈玉苒就凑上前去问她的名字,一点也不嫌她脏。
那丫头也不怕生,盯着陈玉苒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只知道我的小名叫阿喜,大名我实在记不得了。”
“阿喜?这个名字不好听!配不上你的长相,我重新给你换个名字,怎么样?”
“我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小姐说了算!”
“那好,以后你就叫冰儿!这名字叫着顺口,又不俗气,你可喜欢?”
“小姐说了便是!”
“好吧,那么冰儿,你就同她们两人一起下去,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来找我吧。”
“是。”
待冰儿把身子洗干净了,她换上一身浅绿色的婢女衣服,再次出现在陈玉苒的面前。
“小姐,我回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陈玉苒看着眼前的冰儿,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过她并没有惊讶,因为她早就看出来,冰儿是个好看的人,否则她也不会选冰儿做她的贴身丫鬟了。
“冰儿,你饿吗?”
陈玉苒突然这么问她。
冰儿愣住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说实话,她此刻是饥肠辘辘,很想要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可是在小姐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怎么能说自己饿呢?
陈玉苒一直盯着她,等她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冰儿咽了咽口水,强忍住饥饿的念头,摇着头说道:“不,小姐,我不饿。”
“吃吧!”
陈玉苒把桌上放着的一盘糕点推到冰儿的面前。
“小姐……奴婢是说,我不饿。”
冰儿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你看你那样,明明就是饿了,还要否认,我让你吃你就吃!”
冰儿看着眼前那盘糕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精致的糕点,一定很好吃吧!
“可是小姐……我只是一个丫鬟,怎么可以在你面前……”
“冰儿,你过来坐下!”
陈玉苒指了指她身旁的凳子。
“小姐,万万不可啊!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奴婢会受到责罚的!”
冰儿推辞道。
“怕什么!你去把门关上!”
“小姐,这……”
“冰儿,你是不是我的贴身丫鬟?”
“奴婢当然是!”
“可你现在不听我的话!”
陈玉苒故意这么说道。
冰儿只得去把门关上了。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我就当你是个丫鬟,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不是主仆的关系,而是朋友。”
“您是陈家的小姐,我只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么配做小姐您的朋友呢?”
“你这丫头,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不听,你若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送出去了!”
陈玉苒假装生气的样子。
“还不快过来坐下?”
“是。”
冰儿犹豫着,轻轻坐到了凳子上。
陈玉苒坚持把糕点放到她面前,催促着她:“现在,我命你,将这盘糕点吃干净,一块儿也不许剩下!”
就这样,七岁的冰儿坐在陈玉苒身边,硬是把那盘糕点吃了个精光,陈玉苒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接着,陈玉苒又怕冰儿噎着,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让她喝下。
“饱了吗?”
陈玉苒问她。
“奴婢已经很饱了。”
“以后,你不许在我面前称自己是奴婢,我们要像姐姐和妹妹一样相处。”
那一日,是冰儿进陈家的日子,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温暖。
然后,陈玉苒又对冰儿说:“你随我来。”
陈玉苒把冰儿带到陈朝云的面前,对他说:“哥,你快看看,这是谁?”
“谁啊?一个丫鬟嘛……”
陈朝云随意的回答道。
“是冰儿!”
“冰儿……你是说,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是啊!”
陈玉苒一脸得意。
陈朝云上下打量着冰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你长这样!”
陈朝云发出惊叹声来。
“怎么样?我都说了,冰儿最好看,你还不信!”
“我妹妹眼光不错,可惜了,冰儿就是出身太差,要是个富家小姐,那将来向她提亲的男子,可能会踏破门槛呢!”
陈朝云向来喜欢开玩笑,说话没个正经的,人却不坏,不过当时的冰儿哪里知道啊,她难为情的低下头。
“哥,不许你胡乱调侃冰儿!她以后可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这样的出身就是很好的了,等将来,我一定会为冰儿寻觅一个好婆家的!”
陈玉苒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才多大啊,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自打冰儿进了陈家后,陈家上上下下都看得出,陈玉苒对冰儿十分的好,也因此,就连陈旭和陈朝云也不知不觉的没把冰儿当作是下人了,大家都待她很好。
陈玉苒年满十三岁时,陈旭便让她开始管着胭脂铺的事情,帮忙打理生意,陈玉苒说什么也要把冰儿也带去胭脂铺,理由只是因为担心自己整日待在胭脂铺,冰儿留在家中会无聊。
“爹,反正冰儿是我的贴身丫鬟嘛,既然是贴身丫鬟,那自然是无时无刻要陪在女儿身边啊!”
陈旭当时就一口答应了。
如今,陈玉苒打算送给冰儿的这幅画,是那日,陈旭拿了新鲜樱桃回家,时值午后,陈旭想让陈玉苒第一时间吃到,便派下人分好一些樱桃,给还在胭脂铺的陈玉苒送去。
陈玉苒看见这些新鲜樱桃,高兴极了。
她又给冰儿分了一些。
“嗯……真好吃!冰儿,你也快吃吧!没有客人,没关系。”
冰儿跟在陈玉苒身边久了,也就不客气了。
陈玉苒画下这幅画,是觉得冰儿吃樱桃的样子,看上去太满足了,这让她突然有了灵感……
“小姐,你怎么画了,也不告诉我呢?”
冰儿问道。
“这有什么可说的,你要是对这幅画还算满意的话,就拿走它吧,若是实在不喜欢,挑别的也可以!”
陈玉苒说道。
“那可不行!我就要这幅画!”
冰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是要送给你,我呢,决定再为它取个名字,就叫做……樱桃少女怎么样?”
“真是好极了!谢谢小姐!”
冰儿小心翼翼的把这幅画放进画筒里保存起来。
和冰儿整理画,整理到了中午,陈玉苒的困意又来了。
“冰儿,你去门口帮我守着,我趴在桌上睡一小会儿。”
“是,可这些画……”
冰儿看着桌上,还有一些画没有放进画筒里。
“没关系,这些是我不满意的,不用装进去,你别管了!”
“是。”
就这样,陈玉苒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玉苒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秦墨霖来了。
他走到门口,发现守在门口的冰儿也在打盹儿,又朝里面看了看,陈玉苒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两个人真是……秦墨霖嘴角微微上扬,尽可能轻的朝里走。
窗户没关,一阵狂风吹来,把桌上的画吹得满天飞,连秦墨霖也惊到了。
陈玉苒和冰儿听见响动,同时醒了。
秦墨霖伸手去抓那些画,冰儿也赶来帮忙,她把地上的画全部捡起来,整理好放回桌上。
“我不过就是睡了一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只有陈玉苒表现得非常轻松,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秦墨霖无语的说道:“你倒是睡的挺开心,你的画全飞走了,还要我帮你捡!”
陈玉苒笑了笑,然后想到什么,对冰儿说:“冰儿,你在这儿守着,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冰儿知道了。”
“走吧。”
陈玉苒对秦墨霖说道。
两人走在大街上,秦墨霖问:“怎么我才刚来,你就要让我走了?”
“胭脂铺你又不是没去过,一直在那儿待着多没意思啊!”
陈玉苒说道。
“你刚才说你有事,是要做什么?”
“买东西!这几日不是有大批波斯商人进长安吗?我想去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儿!”
听陈玉苒这么一说,秦墨霖才注意到,街上的人确实比平常的多。
逛了一会儿,陈玉苒走到一处摊贩那里时,眼睛都放大了,她急忙说道:“居然能被我碰上这个!”
“什么东西?”
秦墨霖朝陈玉苒目光所在之处看去,陈玉苒已经拿起一根红色的绳子了,这像是女子戴在手上的,并不是只有一根红绳,红绳上面每隔一厘米,就有一颗红色的装饰品。
“你喜欢这个?”
秦墨霖问道。
“是啊是啊!”
陈玉苒脸上全是喜悦神色,就跟小孩子终于吃到糖了,是一样的感觉。
秦墨霖觉得奇怪,今日长安街上好看的东西那么多,陈玉苒却看中了这条普普通通的红绳子,这令秦墨霖费解。
“这个怎么卖?”
“小姐,好眼光,这可是我从波斯商人那儿倒卖来的,樱桃手串,仅此一条。”
秦墨霖终于知道,原来绳子上的红色小颗装饰品是樱桃。
秦墨霖看了陈玉苒一眼,她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
“您直接告诉我价钱吧。”
“一两银子。”
“这个要一两银子?太贵了吧!”
秦墨霖抢先说道。
陈玉苒不理会他的抱怨,毫不犹豫的拿出一两银子。
“谢谢小姐!您可真大方!这手串,您可拿好了!”
卖东西的人笑的合不拢嘴。
秦墨霖的表情却阴沉下来,他总觉得刚才那人说陈玉苒大方,是在贬低他……
陈玉苒高兴的把樱桃手串收好,然后看见秦墨霖一脸的不高兴。
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这东西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你为何还要……”
“哎,你是为这个啊,我也知道,你是不想我便宜了那商人,可是呢,我是一定要买下这手串的。”
“为什么?”
秦墨霖开始有些好奇了。
“我买这个,其实是打算送给冰儿的。”
“送给冰儿?怎么?冰儿她喜欢这个?”
“不是不是,她哪知道什么樱桃手串啊,樱桃手串这种东西,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呢!”
秦墨霖更加不解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个?”
“哎,其实我就是想送冰儿一个礼物,你知道的,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着我,对我很忠心,做事细心,也很机灵,我原本也没想好要送她什么东西的,只是刚才临时起意,想着逛一逛,刚好被我碰上了这樱桃手串就……因为,冰儿很喜欢吃樱桃,可是这水果,毕竟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送她樱桃手串再合适不过了!”
秦墨霖这才明白了。
“原来如此,冰儿有你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气。”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是关于冰儿的。”
“什么事?”
“冰儿她自小便没了父母,如今我马上就要嫁进你们家了,虽说她是必然会跟我一起去的,可我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她也就只比我小一岁,是时候可以嫁人了。”
“我答应你,等我们的婚事一办完,我就替她寻觅一个好人家。”
“谢谢你,墨霖!”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陈玉苒却把他们都当作空气,一把抱住了秦墨霖的腰。
这难免让秦墨霖想起,元宵灯会那晚,他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安街上,突然有一个女子跌跌撞撞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手里拿着的兔子糖,还沾到了他的衣服上。
秦墨霖也不管过路人的眼光,同样抱住了陈玉苒。
他说:“很快,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陈玉苒在他怀里点头。
十日后,陈玉苒嫁入了秦府。
夜晚,秦墨霖还在外面招待宾客,陈玉苒在房内等着,等了许久,她实在有些无聊。
冰儿作为陪嫁丫鬟,陪在她身边。
“冰儿,你过来!”
陈玉苒冲冰儿招招手。
冰儿走到她跟前,问:“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坐的时间太久了,不舒服啊,要不要站起来活动活动?”
“这个不打紧,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小姐不是已经送过画给冰儿了吗?”
“你这丫头,礼物当然不能嫌多啊!这个你拿着!”
陈玉苒从怀里掏出那条樱桃红绳,塞进冰儿的手里。
冰儿将红绳对着烛光,仔细看了又看,她的眼睛里也都是亮光。
“怎么样?喜欢吗?”
陈玉苒问道。
“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冰儿不确定的问。
“是啊!这是我多日前,在长安街上买的,因为那几日刚巧有波斯商人来长安嘛,我就想着会不会有什么稀奇东西,这可是我看了许久才找到的呢!”
冰儿突然冲到陈玉苒面前,弯下身来,抱住了她。
然后,陈玉苒就听见她轻微的啜泣声了,冰儿哭了。
陈玉苒推她起来,问她:“好好的,你哭什么啊?今天可是喜庆的日子,你这样子被别人看见,可不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你的樱桃手串啊?”
“不是,我特别喜欢!”
“那你哭什么?”
“我是太感动了,小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冰儿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陈玉苒无语的问她:“不是吧?就因为送了你条红绳子,你就感动成这样,这怎么得了啊?”
“不是的,是因为小姐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啊,从我进陈家的那天起,你就从没把我当丫鬟使唤过,外面的人觉得我是你的贴身丫鬟,可只有我知道,有什么好穿好用的,你都毫不吝惜的与我分享,我在陈家过的日子,哪像是个丫鬟啊!”
“行了行了,你说的我都想哭了,来,我帮你把红绳戴上,一定很好看的!”
陈玉苒对冰儿很好,没让她做过什么粗活,她的手,皮肤细腻,戴上这手串特别好看。